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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部分

累了很多接收城市的經驗,多半分派原來在該地從事地下工作和原籍的黨員幹部來主持接管事宜。30歲的大伯終於迎來了他夢想已久的新中國,他對未來充滿了希望因為那些接收大員,不少是他青春革命時期的同志。

他的老同學老戰友都從延安殺回來了,魏澤同,孫士祥,密加凡,聞黎智,陳約珥等等,幾乎每個人都在軍管委員會擔負著重要的使命。更重要的是老領導錢瑛大姐,現在是武漢組織部部長。還有一個人也回來了,那就是羅明。他幼稚地認為,這些人都是清楚他歷史的,那他找這些老朋友,應該很快就能恢復組織關係,並得到重要的工作崗位。於是他自信地去找了,卻很快發現時移世易,世界的炎涼冷暖遠非他的想象了。

錢瑛大姐很熱情的說你放心,你先去找一個工作,等局勢穩定後,你不來找黨,黨也會去找你的。其它更多的老同學都是說我們當然能證明以前的你,但是四川時期的事情,還是要等那邊的組織來確認。畢竟社會複雜,叛黨投敵甚至暗藏做匪諜的現象也很多,一切還是要按組織原則來處理。

大伯頓時陷入了深深的失望,他發現組織的嘴臉原來竟是這樣的莫測。當年那些並肩戰鬥的朋友,似乎也都失去了舊日的純情,甚至言語中不免視他為一個機會主義者我們浴血奮戰終於成功之日,你們這些在白區享福偷生的人,還想來分享勝利果實嗎?更何況黨內在天下底定之後,是要重新論資排輩分封建侯的。對於潔身自好的他來說,如果再去死乞白賴地尋求認同,那也確實是一件有傷自尊的事。

幸好他還有一技之長,幸好他的老同學孫士祥給他寫了一封介紹信,證明他父親是烈士,於是他得到了新社會的第一份職業在武漢鐵路局扶輪中學教政治課。而且根據他的水平,定了中教四級的工資待遇,每月85元。在那時,這也算不菲的了。

之後他又調到鄭州鐵路局,50年夏天又調回武漢一中、湖北省實驗師範、武漢市教育局等等;最高職務當過教導主任。總之,新社會於他暫時尚未任何禍福,他也就“卻將萬字平戎策,換取東家種樹書”樂得苟且偷安了。黨還會來找他嗎?黨還記得這個當年的民運學運精英嗎?他基本不再期待了。

可是,他這樣一個知識分子,真的能從此苟安嗎?黨當然還會來找他,卻是以完全意想不到的方式。於是1955年這個最初的凶年開始向他嚴峻地走來、、、、、、

十六

共產黨建國之後,大伯最初幾年的生活應該還算是愜意的。這時他的大弟已工作,二弟是解放軍團級幹部,妹妹是志願軍文工團員,三弟四弟由他資助上學。三十多歲的他英俊成熟,瀟灑迷人,是很多少女的追逐物件。這一時期,也可以說是他一生唯一略感幸福快樂的時期,他開始試著去遺忘王冰松,遺忘那一段沉重的初戀。

他大約換過幾個女友,其中最讓他動心的是一個白俄姑娘這個十月革命之後流亡到中國的白俄貴族之後,有著高貴的教養和血統,相貌美麗自不待言。50年代蘇聯要求中國把這些白俄送回,這個女孩希望為他留下,但在最後的時刻,他還是放棄了。按他晚年對我所說他每到真正要決定婚否之時,王冰松的影子又神奇地冒了出來。整個心靈的空間,都被這個魔幻般完美的女人佔據,他沒有辦法能夠去再愛別人。

一個女人究竟有怎樣的魅力,可以在傷害了他多年之後,還令他如此痴迷這是我多少年來的困惑。他既然如此愛著她,那為何不去再尋找、再試探解開當年的謎團呢?問題在於,抗戰勝利之後,所有流亡者都歸來故地,但是王冰松卻沒有歸來,她突然消失在整個南方中國了。另外,以我對大伯的瞭解,他就是一個願意默默愛著的人。天性浪漫的他,並未在意愛情的世俗結局,他覺得真正的愛情,不以能否相伴作為尺度來考慮。只要他還在愛著,他內心就在享受著其中的甜蜜與苦澀。很多時候,我們都認為他愛上的是一個幻象,都覺得他毫無希望的等待沒有意義;但是他自己仍舊執迷其中,彷彿冥冥中有誰在提醒,他愛的那個人,也在經受和他一樣的苦難,他不能獨自去幸福。即使他們今生不再聚首,那他也要遙遠地去分擔她的孤獨和折磨。現在看來,他愛上了愛情本身。

人生就是這樣,如果你錯過了某個機緣,也許你就錯過了你的一生。1955年對他而言,似乎就是這樣的一個命運分水嶺。他在此前未婚,則預示著他在今生再難獲得世俗的生活了。因為那一年,“反胡風運動”開始了。

這個運動似乎是建國後第一次針對知識分子的迫害革命開始要吞噬自己的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