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她的臉,直視她的眼睛,又重複問了一遍:“要跟我走嗎?離開這裡,離開大越,離開這個是非之所,我會照顧你的!”
他說這話,是絕對認真的。
他是真的在邀請她,誠心誠意的想要帶她走,帶她離開這片身不由己的土地。
兩個人,四目相對。
沈青桐驀的就溼了眼眶。
她想要笑,可是那笑容蔓延在唇邊,眼底的神情卻盡是苦澀。
十一年了,整整十一年,她孤身一人,因為知道沒有人可有去依靠,所以就從來都不懂得什麼是委屈,但是這一刻,這種消失了整整十一年的情緒,突然之間就在心中氾濫成災。
眼淚模糊了雙眼,她說:“為什麼當年你不這麼說?”
如果那時候你問過我,如果那時候你肯帶我走……
可是,他沒有!
他把她扔回了沈家,從此以後,音訊全無,讓她一個人感受這世間冷暖,人情冷酷……
這控訴,來得太突然。
裴影夜緊繃著唇角,默默無語。
他身後的侍衛趙凜踟躕半晌,終於忍不住的代為開口解釋道:“二小姐,當初殿下的處境您也知道,不是他要棄你於不顧,實在是……”
實在是,力不從心!
沒有人知道,當年沈競全軍覆沒,沈青桐並非僥倖生還的,而是千鈞一髮,裴影夜的人趁亂帶走了她。
那些兇徒到處都沒有找到她,又因為她當時就只是個五歲大的小女孩兒,現場已然屍橫遍野,所有人都殺紅了眼,就只當她也被埋在了屍堆當中。
只是,那時候裴影夜自身的處境也並不好。
因為攝政王奪權,皇帝根本就掌控不了國中大局,當初也就是為了讓他免於迫害,皇帝才以遊歷為名,將他遠遠的送出了京城,並且一路掩藏行蹤,儘量避免被攝政王等人的耳目發現。
那種情況下,他自己每走一步都不知道前方是生是死——
哪怕是為了沈青桐的安全和沈競的名聲考慮,他也不能冒險把大越鎮北將軍留下的孤女帶在身邊的。
所以,等到風波散去,那些兇徒都撤了,他就又把沈青桐送了回去。
那時候,他還對人性抱著一線美好的希望,以為是沈競為沈家爭得了所有的地位和榮耀,最起碼,沈家的人也會善待沈青桐的。
可是沒有想到,沈家的那些人,也是一群過河拆橋的衣冠禽獸。
這些年來,這個女孩子,實在是承受了太多!
其實裴影夜的心裡也明白,她這並非是刻意的在指責他,而只是委屈了太多年,積蓄掩藏的所有感情才會一次全部爆發了出來。
他沒有反駁,也沒有解釋,只是任由沈青桐捶打他的胸膛,最後筋疲力盡的依靠在了在了他的胸膛。
這牢獄之中,到處都充斥著鮮血和腐朽的味道。
沈青桐的痛苦聲,隱藏了太多的委屈,在石壁中間迴盪往復,彷彿鬼哭一樣的瘮人。
所有人的人,都沉默無聲的站著。
良久,一直到她哭得累了,裴影夜方才緩慢而穩健的抬起一隻手,慢慢落在了她的背上。
“是我不好!是我不該拋下你的!”他說,聲音緩慢,又充斥著緩慢的嘆息聲:“以後都不會了!我們先離開這裡,好不好?”
京兆府衙門的牢房,可不是什麼好地方。
裴影夜扶起她的肩膀。
他的目光深邃,定定的望進她剪水的雙瞳裡,伸手要去抹她腮邊的淚痕。
沈青桐抬起眼睛看他。
她看到了他眼睛裡毫不摻假的認真神色,可是在那一瞬間,感覺到的卻不是救贖和解脫的輕鬆,反而只是茫然。
“離開?”她夢囈般呢喃。
“跟我回北魏!”裴影夜道:“好不好?”
這裡,就是個十分之所,不僅有她難以面對的過去,跟是牛鬼蛇神混雜,各種陰謀算計不斷的。
其實平心而論,沈青桐對這裡是沒有任何留戀的。
可是——
如果說到要離開——
似乎心裡有的也只是強烈的忐忑和對迷茫未知的未來的恐懼。
她的眼神閃躲,一直沒有表態。
裴影夜用指腹一下一下溫柔的擦掉她臉上淚痕,甚至是用了一種近乎哄孩子的語氣,再次與她商量道:“如果你還有放不下的心願和執念,那我們就了結完了再走!”
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