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老兒難道不敢來麼?”坐著還不覺得,這一站將起來,只見他身材之高大,竟是駭人聽聞,當真是“背闊三亭,腰大十圍”,看來那裡像是個唸經的和尚,卻像是個屠牛的屠夫。
又過了半晌,他神情更是急躁,不住大罵那姓杜的老兒,邊罵邊吐雞骨,吐出的雞骨四下飛激,偶而濺到山石上,竟“叮”地一聲,發出有如鐵器相擊般的聲響,展夢白見了方自暗暗心驚,突聽一聲朗笑,自遠而來,一人含笑道:“出家人也會罵人麼?”
話聲還未說完,山石旁已多了條人影,衣竺帽,身量齊長,由山下直奔上來,此刻卻仍是氣定神閒,轉首四望一眼,哈哈笑道:“大師選得好清靜的所在,杜某若能葬身此處,倒也安適的很!”
展夢白本自看不清他的面容,此刻他轉首一望,展夢白看得清清楚楚,他竟是那西漢上的漁翁,展夢白來往武士樓,船來船去,也不知見過他多少次,卻不知這一個平凡的漁翁,竟是武功絕頂的武林高手!
驚奇之下,方自暗歎一聲:“慚愧!”只聽那胖大和尚道:“我久等不至,只當你又溜了不來了!”
杜漁翁道:“在下怎會不來?”
胖大和尚道:“只是卻來的太遲了些。”
杜漁翁仰天一笑,道:“與大師交手,在下能不先準備準備後事麼?”
胖大和尚一躍而下山石,拋去了剩下的半隻白雞,隨手在衣服上一抹,哈哈笑道:“十年前灑家也已準備好了後事,卻想不到你這老兒竟臨陣脫逃了。”笑聲高亢,只聽空山迥音不絕。
杜漁翁道:“十年前小女尚未長成,實在不忍心將她拋下,此刻在下心事俱了,大師縱然不來尋我,我也要去尋大師的。”
胖大和尚狂笑道:“正是正是,帶著這一筆舊賬在身,便是躺進棺材也睡不安穩,只是這十年來我滿江滿湖地找你,你卻在舒舒服服地釣魚,實在有些令人可恨!”抬起頭來咕嘟咕嘟喝了兩口酒,在地上揀起那半隻白雞,又大吃起來。
杜漁翁微微一笑,道:“十餘年前故人脾氣竟仍未改,不知那一般老友,今日全去了那裡!”長嘆一聲,言下頗為稀噓,展夢白方才聽他們的話,自應是多年宿仇,但此刻見了他們的神情,卻又似舊友重逢,心下不禁更是大奇。
胖大的和尚道:“你放心,那些人全死不了。”一抹嘴上油跡,哈哈笑道:“即使你今日也毋庸準備後事,灑家看你,最少也要再多活三年。”
仕漁翁道:“此話怎講?”
胖大和尚道:“十年前我準備好後事,你不聲不響地溜了,今日你準備好後事,我卻也要臨陣脫逃,我和你雖不像和那老雜毛一樣是一輩子的生冤家活對頭,但二十年前既已較上勁了,就也該你來我往,誰也不欠誰的。”一面飲酒,一面又自放聲狂笑起來。
杜漁翁雙眉一皺,道:“什麼事?”
胖大和尚道:“什麼事,有什麼事?我想再多活三年,也讓你多活三年,三年後的今日,你我再到這裡,那時……”
杜漁翁長嘆一聲,道:“你若無鉅變,怎會如此,我與你相識數十年,還不知道你的生性?你又何苦再來瞞我?”
胖大和尚笑聲一頓,呆了半晌,突又大笑道:“有什麼事,我只不過要去尋那秦無篆老兒,無論是偷、是騙、是搶,也要將他那而破布旗子弄來……”
杜漁翁道:“做什麼?”
胖大和尚道:“自然有用,但這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此刻卻不能告訴你!”
展夢白心頭一凜,忖道:“秦老前輩將後事交託於我,我死了也不能有負他所託,但此刻窺伺這白布旗之人卻有如此之多,除了那方氏父子之外,這和尚更是武功驚人,來歷詭秘,我若將之失去,有何面目去見秦老前輩於地下!”
一念至此,他心中大是慌亂,心含數轉,將那白布旗幟以及兩冊絹書,俱都悄悄取了出來,仔細用黃布包好,摸索著尋了處石隙,將之塞了進去,又以亂草泥石塊填滿,他明知那兩冊絹書中便是武林中人人夢寐以求的武功上乘心法,但他卻從未看上一眼。
方自藏好,只轉仕漁翁冷冷道:“洞裡的朋友,可以出來了麼?”
展夢白暗歎一聲,知道自己方才稍為弄出一些聲響,便已被他聽到,回目望去,杜漁翁一手搖著竺帽,默然立在洞口,那和尚卻已不知走到那裡去了。
展夢白撥開山,一躍而出,杜漁翁冷冷道:“老夫十餘年力出江湖,想不到還有朋友要來照顧老夫,朋友是誰?”
展夢白暗歎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