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沉沉,就連空氣都像是被染了墨似的,十米之內男女難辨,二十米之外人畜不分,庭院中黑壓壓一片,陰沉得有些可怕,樹葉都擠在一起抖動著,大有一種風雨俱來之勢。
而此時此刻穀雨的房內,一盞油燈明明滅滅,昏暗的燈光照亮了一小片天地,透著光亮便看見穀雨伏案在寫著什麼,而大胖小胖二人皆跪在地上,臉上神色緊張,想要說些什麼動動唇終究還是沒能說出口,倆人對視一眼,而後馬上低下了頭,等待著主子的指示。
不知不覺間,主子已經變得連從小一起長大的她們都不認識了。
即便是那麼長久地相處在一起,她們也不知道主子何時學會了寫字,何時學會了撫琴,何時變得這麼沉穩內斂,何時開始那般地喜歡那個宮家小公子,還有的便是……
何時……有了篡位的想法。
如果不是確定眼前的這個人就是主子沒錯,她們都要懷疑是不是有什麼人易容成了主子的模樣。
最後的“穀雨”二字寫好之後,穀雨將筆放下,拿起只寫了一行字的宣紙,放進了信封中,然後遞給大胖,壓低聲音很是嚴肅地道:“以驕陽令傳書,召各地驕陽軍將領回金鱗等待命令。告訴她們,不日封爵之後,我便起身回去金鱗,並不希望有一人缺席。”
話音一轉,穀雨微微閉目,接下來的話語中便透出幾分蒼涼悲傷。
“還有,這別離書,如果有一日,我出了什麼事情,便將它交給宮袖月。”
這是驕陽軍中的規矩,無論是士兵還是將領,如果有了心悅並想要與之相守一生的男子,便得留下一封“別離書”,若是有一日戰死沙場,便由親近之人將“別離書”交給那名男子,或勸其改嫁,或交代後事,仔細把死後的事情安排好,到底是不能讓在世之人感到無助絕望的。
這也算是了了士兵的牽掛,在戰場上她們由不得一絲的分神,如果想要活著,就只能全心全意地去擊殺敵人,即便是萬一真的死了,她們也可放心地死去,驕陽軍絕不會虧待她們的家人。
主子寫下這封“別離書”,已是表明宮家公子便是那個她心悅之人,但也預示著,主子接下來要做的事情危險至極。
是啊,謀權篡位,又怎麼不是件危險的事情呢?
“謹遵命令。”
大胖雙手顫抖地接過信件,對著穀雨說話的語氣已經是帶上了些哭腔,但還是將眼淚都憋了回去,主子的命令絕不能違抗,如果主子真的做下了決定,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她們姐妹倆都與主子一起。
聽到大胖的回答,穀雨欣慰一笑,轉身正欲離去時,卻被一直默不作聲的小胖拽住了衣襬,疑惑著低頭一看,小胖雙膝跪在地上,曲著背,頭都要垂到地底下去,看不見她是何反應,只聽見小胖聲音有些低沉地道。
“主子,您被稱為風臨之劍,臣民愛您敬您,是因為您為他們護住了一片安寧之地……況且,當日大典之上也曾許諾替太女殿下護好這錦繡河山,您……您為了宮家公子要違背誓言毀了您親自守住的平和嗎?”
說道最後,小胖已經是淚流滿面,拽著穀雨的那塊衣襬的手更加用力,卻一直倔強地不肯抬頭讓穀雨看見她的眼淚,軍中女兒,又豈是這般柔弱的?
默了一會兒,穀雨蹲下身子,一寸寸地從小胖手中抽出自己的衣襬,然後冷然問道:“你可還記得,當年我爹孃是怎麼死的……”
小胖一愣,無力地坐在了地上。雙手捂住自己的臉,想要遮去那一臉的淚水,已經多少年了,原來她還是這般地愛哭。
見此狀,大胖將小胖擁進自己的懷裡,輕輕地拍打著她的背,先任金鱗之主的死是驕陽軍中所有人都不願意提起的事情,也是從那時候開始,年幼的穀雨彷彿一夜長大,三天三夜不吃不喝地打敗了驕陽軍中所有將領,站在了驕陽軍的頂峰。
穀雨此次回京是因為她已經年滿二十,可以封爵接受金鱗郡主之位。但她實際四年前就擁有金鱗之主的實權了。會被女帝一直忌憚著,不僅僅是因為這百萬驕陽軍,還是因為穀雨這個人,本身就是戰場上的一個傳奇。
接手金鱗的時候,穀雨正值十六歲,本是還可以和孃親騎馬狩獵,在父君懷裡撒嬌的年紀,卻在那一年痛失所有,爹孃相繼死去,但她硬是扛著一滴淚沒有落下來,在披麻戴孝之後,便於驕陽軍中接受特訓,渾身傷痕所穿之衣沒有一處不是血色。
後來,穀雨幾乎穿的都是黑色衣服,因為這樣的顏色,流血了不會為人看出。
大胖小胖知道她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