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能在這兒多待一會,你可以親眼看見我消失。”我把握很大,因為克萊爾和我說過,我們第一次見面最令她難忘的,就是我的突然消失。
沉默。克萊爾交替著在兩腳之間移動重心,然後趕走了一隻蚊子。“你認識聖誕老人嗎?”
“他本人?呃,不認識。”血已經止住了,但我看上去一定還很糟,“嗨,克萊爾,你會碰巧帶著紗布麼?或者你有什麼吃的?時間旅行讓我好餓啊。”
她想了一會,把手伸進背心裙的口袋,拿出一塊咬過一口的好時巧克力,扔給我。
“謝謝啦,我愛吃這個。”我咬得又整齊又快,我的血糖濃度低極了。然後我把巧克力包裝紙放回她的購物袋。克萊爾被我逗樂了。
“你吃東西時像條狗。”
“我才不像呢!”真是極大的侮辱,“我有可相對拇指,你看看清楚。”
“什麼是可相對拇指?”
“像這樣,跟我做。”我做了個OK的手勢。克萊爾也做了個OK的手勢,“可相對拇指就是你能這樣做,你能開罐子、繫鞋帶什麼的,而動物不能。”
克萊爾聽了有些不高興,“卡梅利塔修女說動物是沒有靈魂的。”
“動物當然有靈魂,她是聽誰說的?”
“她說是教皇說的。”
“教皇是個小心眼,動物的靈魂比我們人類的高尚多了,它們從來不說謊,也不亂髮脾氣。”
“它們互相吃來吃去。”
“這個嘛,它們也是不得已嘛,它們總不可能去奶品皇后①①奶品皇后(Dairy Queen);全球最大的冰激凌品牌,其連鎖店遍佈全球。買一大筒果仁香草冰激凌,對吧?”這是克萊爾小時候,在這個廣闊世界上的最愛。(成年的她迷戀壽司,尤其是彼得遜大街上那家必勝壽司店的。)
“它們可以吃草啊。”
“我們也可以啊,可是我們不吃,我們吃漢堡。”
克萊爾在空地邊緣坐下,“埃塔讓我不要和陌生人說話的。”
“確實是個好忠告。”
沉默。
“你什麼時候消失?”
“當我準備好了的時候。你和我在一起很無聊麼?”克萊爾翻了翻眼睛,“你在忙什麼?”
“練書法。”
“我能看看麼?”
克萊爾小心翼翼地站起來,拾起一些文具,但還是充滿敵意地盯著我。我略略向前傾身,小心地伸出手,彷彿她是隻兇猛的狼狗。她把紙向我快速一遞,便急忙抽身而退。我專注地看著她的作品,就像鑑賞凡·高的真跡《向日葵》、或是《凱爾聖經》真卷、或是其他什麼文化瑰寶。她一遍又一遍,用逐漸放大的字型書寫“克萊爾·安尼·阿布希爾”,每個筆畫上升和下降的轉折處都是彎曲的螺旋,每個圓圈裡都畫著微笑的眉眼,確實相當美。
“真漂亮。”
克萊爾很滿意,每次聽到別人誇她的作品總是這樣,“我可以專門寫一張送給你。”
“那太好了。可惜我在時間旅行的時候,什麼東西都帶不走。不過,或許你可以幫我保管,我每次到你這兒就能欣賞了。”
“為什麼你帶不走東西?”
“嗯,你想想,如果我們時間旅行者能在時間隧道中任意搬運東西的話,整個世界很快就會一團糟了。假設我帶了些錢來到從前,我可以事先查到所有的彩票中獎號碼和獲勝球隊,然後狠狠地賺一大筆錢,那樣就不公平了,對吧?還有,如果我不誠實,我從過去偷東西帶到未來去,那樣也沒有人能抓到我,對吧?”
“你可以去做個海盜!”克萊爾似乎為她給我設計的職業很滿意,甚至忘記了我是個危險的陌生人,“你可以把偷來的錢先藏在什麼地方,畫張藏寶圖,然後再到未來世界裡把它挖出來。”這個建議或多或少地讓我和克萊爾以後過上了不羈隨性的生活,成年的克萊爾覺得這有點不道德,不過這畢竟是我們在股市中常勝不敗的秘訣。
“真是個好主意,不過我現在最需要的不是錢,而是衣服。”
克萊爾懷疑地打量我。
“你爸爸有沒有不要的舊衣服?就算一條褲子也好。我是說,我喜歡這條浴巾,別誤會,只不過在我來的那個時空裡,我通常更喜歡穿褲子。”菲力浦·阿布希爾稍矮些,大約比我重三十斤,我穿上他的褲子會顯得有點滑稽,但很舒服。
“我不知道……”
“沒關係,你不需要現在去找。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