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泉瞳玥從姑母的院子出來時,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她手執一盞紗燈,也不要正院的丫鬟們送,一個人在小徑上慢慢地走著。
彼時,一陣夜風吹來,掀起了她的裙袂,飄飄渺渺,輕輕盈盈,身姿楚楚,百般難描,頗有臨仙之美。
泉瞳玥心事重重地往前走著,她自也不知,離她五、六步開外的暗處,還有一道身影正不遠不近地跟著。
如今她滿腦子想的都是先前同姑母在房間裡說的話,哪裡顧及得了其他,她只要想到姑母得了這樣難的雜症,心裡越發難過了起來,卻又不知該說與何人聽,想著想著,悲傷的情緒找不到宣洩口,鼻頭一酸,這就開始抹淚珠子了。
泉瞳玥一邊走一邊默默地垂淚,走了沒多遠,那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竟是連路都瞧不清了。她索性將那紗燈往身側一放,坐在石子路旁的欄杆上,專心致志地哭了起來。
那掩在暗處的人影,跟了她也有半路了,此時哪裡見得眼前的人兒哭,他也顧不上會不會被人發現了,直接從斜旁走了出來,將泉瞳玥拉進懷裡:“是我,這是怎麼了?好端端地,怎麼哭的這樣傷心?”
泉瞳玥起先被人拉了一把,嚇得花容失色,她此時心裡有些後悔,為何不要人送?正要開口叫人,卻聽出聲音是劉偲,這才將懸在半空中的心放回了遠處。
如今放下心來,眼淚就越發地收不住了,姑娘家在自己心愛的人面前,自然是格外的嬌氣脆弱。若是她獨自一人坐在這兒,也許哭上一會兒,發洩一下,也就停下來了,可劉偲一來,那就一發不可收拾了。
“真是個哭包,你又受了什麼委屈,只管告訴我,我去替你出頭。”劉偲不知她發生了何事,只好輕拍著她單薄的後背,柔聲哄著。
可泉瞳玥如今滿心滿腦都是姑母的病,想起先前兩人在房裡談論的話題,此時哪裡聽得進去他說些什麼?一心只管著哭罷了。
卻說這泉瞳玥平時也愛哭,卻沒哭的這般傷心過,最近劉偲雖然每隔兩天,都潛入懷府來給她喂藥,眼見著她的狀態比從前稍微強些了,卻也擔心她這般哭法,會哭壞了身子。
仔細哄了半天也不管用,劉偲乾脆就放開她,站起身來,作勢要走。泉瞳玥心下疑惑,這才抬起頭來,隔著朦朧的淚水,不解地問道:“你做什麼去?”
“還能做什麼?你既不肯告訴我,我自去那懷景彥的院子,找他問個清楚。”劉偲是個不怎麼顧臉面的人,可不代表泉瞳玥也同他一樣,而要臉的總是怕不要臉的,劉偲也正是仗著泉瞳玥的顧忌,才出此下策。
這話一出,還真管用,泉瞳玥的淚水一下子就被他嚇得止住了,她趕忙去拉這魔星的衣袖:“你可千萬不要去,我哭我自己的,和表哥又沒什麼關係。”
劉偲聞言,伸出手來,溫熱的大掌拭去她眼角的淚水,繼而撫上了她的臉頰,緩緩地摩挲著:“那你哭什麼?總得有個原因吧。”
“也……也沒什麼,我姑母身子不好,我心裡難受就哭了一會兒。倒是你,怎麼又來了?”泉瞳玥拉下他的手,不想過多的談論這些事兒,難道讓她說,自己差點兒就被姑母逼著嫁給表哥?那這魔星還不得翻了天去。
至於姑母的癆病……畢竟不是誰都喜歡把自己難過的事兒,拿出來再說一遍的。而每每思及此,泉瞳玥越發心裡難受。
劉偲見她不肯說,便也不再問了,只要是他劉偲想要知道的事兒,不必透過她,他自有辦法知道。
兩人在欄杆上靠坐了一會兒,劉偲突聞小徑旁大樹後有些動靜,他便警惕地將泉瞳玥一把拉了起來,俯身在她耳畔說道:“我先送你回院子,晚點再來找你,你乖乖兒的,先別說話。”
劉偲說罷,也不顧泉瞳玥是個什麼反應,打橫將她抱起,泉瞳玥嚇得正要驚呼,卻又不敢叫人發現了,她摟著這魔星的脖子,生怕掉下去,又嗔又惱道:“哎,我的燈還在地上呢!叫人看見了,還以為我怎麼了,怎地燈留在原地,人卻不見了。”
劉偲見她嬌怯的模樣,心裡一酥,俯下頭在她臉上竊了個香,見她敢怒不敢言地瞪著自己,低聲笑了笑,單手摟著她,另外一隻手抬掌一掃,那地上的紗燈也就滅了。
其後足下一點,縱躍出幾丈遠,泉瞳玥被他嚇得面色發白,想想這是在懷府裡頭,自也不敢聲張,萬一被姑母知道了,那更是不得善了,罷了罷了,索性緊閉雙眼,將頭埋在劉偲懷裡。
劉偲垂頭見懷裡人兒乖乖順順地躲在他懷裡,心中十分柔軟,恨不得將她捧起來再狠狠親上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