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飛身越過後院的牆,輕得就像是一張紙。
——一張靜靜晌午間忽然“飄”過圍牆去的紙。
不過,這張“紙”很奇怪,他一飄過圍牆去,即似遇到了古怪的旋風,又飄了回來。
方恨少落回院裡。
因為他想起了一件事。
他即直掠到池邊。
池裡有水。
水清澈。
——一切如常。
可是方恨少卻覺得不正常。
池裡沒有魚!
一條都沒有!
通常,有池就有魚。
如果池裡沒有注入活水,沒有魚也是正常的:但池裡有活的水源。如果有池有水卻沒有魚,對金陵樓經營的生意而言,在風水上是不吉利的,幹這種勾當的人會忽略這一點,簡直不尋常了!
——養幾尾魚本就非難事。
甚至可以說:池裡沒有魚,也不是奇事。
奇的是有魚——
魚的聲音。
魚也有聲音的,魚鰭滑過水波的聲音、魚尾輕擺的聲音、魚吐氣的聲音……
方恨少都聽到了這些輕細的微音。
可是他裡並沒有魚。
——魚的聲音,竟是從房裡傳出來的。
院子裡有一排五六間廂房。
在陽光的午後,靜寂得像一個被遺忘了的角落。
方恨少的注意力開始集中在這一列廂房。
他不管一切,推門而入。
他推開了第一扇門。
門一開,陽光就灑然照了進去,照見了一切。
他準備看到這房裡有妓女與嫖客、甚至敵人與高手,以及房裡一切應有或不該有的事物,當然,他最希望的,還是看見明珠。
可是他永遠想不到,推開了這扇門,竟會看見這樣的一幕什麼也沒有!
——這房間裡,外表一切如常,但裡面空空如也,像一張傢俱一點灰塵、甚至連一隻蚊子都沒有!
這當然不正常。
——銷金窩的“客房”,大都給人‘銷金’的,怎麼可能空置不理?
何況,這兒灰塵不染:分明有人來過,而且常常打掃。
方恨少除了納悶之外,那感覺更強烈了:
明珠似是愈來愈近了!
明珠就在這裡?!
他立刻就發現:房間的盡處是一道門。
門後是另一間房子。
房子空無一物。
只有一張白色的毯子。
毯子大概是用比兔毛還細嫩的絨毛織的,一直鋪了過去,直到房間盡頭。
房間的盡頭又是一道門。
白毯子直至門隙鋪了進去。
——原來這幾間房舍給打通了,只靠一問又一問房門連線著。
——這扇門之後又是什麼?
方恨少毫不猶豫。
他擔心明珠有禍。
——這麼一位清得有甜味的姑娘,怎能讓她受苦受折磨?!
第七章天才貓
——天下焉有斯魚?
方恨少雖然聽得到游魚的微息,可是他也並不以為真會有魚遊在房間裡,而且一推開門就赫然在那裡!
一個兒近透明的大缸。
一條魚。
——魚其實不止是一條,而是有數百千條,有的細如蚊須,有的扁平四方;有的青臉獠牙、窮兇極惡狀;有的五彩斑爛、五光十色;有的鈍如配本,直似凝固水中;有的遊若導電,簡直眨眼不見:有的成群結隊,簇湧而過來,有的疏疏落落,影動有致。
雖然有那麼的魚,但教人一眼望去,只看見一條魚。
這條魚在水中央。
——只要它在那裡,彷彿其他的魚,都成了點綴、附庸。
一條孤獨而完美的魚。
方恨少凝視著那一條魚。
魚也似凝視著他。
方恨少看著那條魚,似渾忘了一切。
魚也似端凝著他,忘了它是魚。
這一刻裡彷彿人忘了是人,魚忘了是魚,人魚兩不分而至魚人兩忘,魚也忘了人,人也忘了魚。
到頭來,在對望裡,人還是得耍眨眼睛的,
魚卻不眨眼。
方恨少霎了霎眼,他就看到魚倏地一張嘴,十七八條閃著翠光銀光、大大小小美麗或木訥的魚,都給它吞到肚子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