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老夫子默默垂下頭去,沒有再開口。
海雲接著又道:“咱們很同情他的苦心,為了金蚯蚓宮,他曾經隱姓埋名在琵琶島匿藏了三年之久,為了顧念私誼,他才招降黃衣劍手,劫去秦珂,目的不外阻止外人插手,保全刺花門某些羞於示人的秘密。大丈夫行道江湖,能夠不忘舊情,隱惡揚善,固然值得欽佩。但是,這要看事情的輕重和後果,金蚯蚓宮既是刺花門死灰復燃,又挾犀利劍法,一旦發動,舉世無人可制,那後果將是何等嚴重?要想消弭這場隱禍,武林同道協力以赴尚恐不及,豈可再囿於小義,各存私心?再說,盜取一柄秘室金鑰,縱能收效一時,決不可能遏止長久……”
黃老夫子身軀一震,忽然搖手道:“不要再說下去了。”
海雲頓住話尾,微微欠身道:“請恕晚輩失禮之罪。”
黃老夫子慢慢抬起頭來,驚愕地注視著海雲,良久,才輕聲問道:“海少俠,你究竟知道了多少?”
海雲搖頭道:“晚輩愚昧,求老夫子指點。”
黃老夫子長吁一聲,感嘆道:“果然是後生可畏。事至如今,在下也只好實說了——秘函中的機密,確是在下洩漏的,只是當時老朽未料到會有這些演變。”
在座群雄都吃了一驚,彼此愕然相覷,大感意外。
黃老夫子緩緩接道:“在下此舉,深覺愧對諸君,尤其辜負了龍二俠多年倚重之情,但在下也有不得已的苦衷,因為顏楓與我既是同門師兄弟,又是姨表至親,更同樣遭遇到刺花門的沾辱和糾纏……”
這話說出來,連海雲也感到大出意外,忍不住問道:“老夫子的師門是——”
黃老夫子道:“說出來不怕諸位恥笑,在下出身西域‘訶蘭教’,並非中原門派。”
大家對“訶蘭教”這名稱,都覺得十分陌生,只有方慧娘輕哦了一聲,卻未介面。
黃老夫子解釋道:“實不相瞞,‘訶蘭教’本是密宗旁支,練功別走蹊徑,也就是外人所稱的‘魔教’。”
大夥兒這才恍然而悟,不禁都暗暗吃驚。
黃老夫子又接道:“魔教因教規奇異,不為外人諒解,其實教中除了武功奇奧與眾不同,倒也不是邪惡門派。在下入教數十年,並未做過一件傷天害理的事,只知日夜埋頭苦練‘血焰刀’,希望爭取教中‘長老’榮銜,那時候,顏楓表弟才只有十歲左右。”
說到這裡,微微停了一下,又道:“誰知血焰刀功夫,須童身起練才容易成就,當時我已經娶了妻室,又練功太過性急,偶一疏忽,竟不幸走火入魔,全身功力,多年雄心,都付諸東流。”
群雄不約而同發出一聲輕嘆,突然間,大家對這位出身魔教的人,由驚疑猜忌變得無限同情起來。
黃老夫子微仰著臉,神色一片愴然的接著說道:“散功之後,我心灰意冷,從此便把全部希望寄託在小楓身上。我極力推薦他入教,鼓勵他勤練‘血焰刀’,將我多年所獲心訣傾囊相授。我想,自己雖然完了,若能悉心培植小楓,小楓一定會成為武林中一朵奇葩。他那時才十來歲,正是不折不扣的童身,必然能夠練戊絕技的。
“我每天生活在希望中,自己的生趣也漸漸蓬勃起來,每當我看見小楓略有進步,真比我自己獲得進步還要高興,就這樣,又過了五六年。直到有一天,我突然發現小楓神思恍惚,真氣虛浮,竟然也有了走火入魔的徵狀……”
說到這裡,眼中突然閃射出憤恨的光芒——他面色本來已很猙獰,這時怒目切齒,越發可怖,只瞧得小龍和蘋兒都扭過臉去不敢再看。
但片刻之後,他又恢復了平靜,淡淡一笑道:“在下一時激動,太失禮了。”
海一帆忙道:“不要緊,喜怒人之常情,咱們也聽得忘神,請老夫子繼續說下去吧!”
黃老夫子四顧一眼,遲疑地道:“再說下去,難免涉及私事醜聞,姑娘們在座,只怕——”
蘋兒正聽到緊要之處,就怕不讓自己聽下去,急道:“沒關係的,你儘管說你的故事,別理會這些……”
忽然想到話有語病,忙又接道:“我的意思是說,你就當咱們不在這兒好了。”
海一帆道:“本來,武林兒女,是不必拘泥小節的……”
蘋兒急道:“是嘛!姑爹最公道了。”
海一帆笑了笑,接道:“不過,刺花門有許多行徑,委實不堪入耳,年輕女孩子還是不聽的好。”
蘋兒大感失望,噘著嘴道:“姑爹——”
方慧娘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