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玄的臉色漸漸陰沉下來,冷冷道:“我老人家的看法,與人有不同。”
海雲道:“願聞高見。”
杜玄仰面吟道:“杜甫膚淺牧之愚,李白商隱何足奇?韓愈不脫市儈氣,樂天只善打油詩。”
海雲大笑道:“這倒是聞所未聞的妙詩,不知可是老前輩的大作嗎?”
杜玄哼道:“不錯,正是老夫作的,你覺得很可笑麼?”
鳳姑連忙搶著道:“海大哥是‘這聞奇詩,欣然色喜’……”
杜玄喝道:“不許你替他說話,你又不是他肚子裡的蛔蟲,你會知道他的心事?”
鳳姑低下頭不敢再開口,卻用腳輕輕踢著海雲,示意他言語務必謹慎當心。
可是,海雲已醉意濃重,說話已不用自主,笑嘻嘻道:“老前輩鄙貶百家,覺得彼等淺薄庸俗,不堪入流……”
杜立截口道:“正是。”
海雲還沒有看出那灰白色的臉已變成青色,笑著又道:“敢問理由何在?”
杜玄冷聲道:“理由很簡單,他們的詩廢字太多,平淡無奇,不夠精煉,作詩必須要省位元組句,寓意於無形界,才能算是上乘佳構。”
海雲眯目笑道:“老前輩能否舉個例項,以開茅塞?”
杜玄招手道:“取紙筆來。”小龍懶洋洋取來墨硯紙筆,杜玄提筆一揮而就,挪向海雲面前,道:“今天就讓你開開眼界。”
那紙上寫了四句似詩非詩,似歌非歌的句子:
“上面悉悉悉,
下面滴滴滴,
裡面卿卿卿;
外面徐徐徐。”
海雲反覆看了又看,搖頭道:“這是什麼?真叫人難懂。”
杜玄冷笑道:“你也有不懂的時候?告訴你,這首詩名為‘秋夜客中’。”
海雲舉手搔頭道:“晚輩還是不懂。”
杜玄得意的道:“詩中所述,乃是老夫去年秋天,途中被雨所阻,投宿在一家小客棧裡,深夜雨擾清夢,難以成眠,一時觸發靈感,而得此四句即景之作。”
略頓,又接道:“所謂‘上面悉悉悉’,是喻風吹梧桐之聲;‘下面滴滴滴’,是描寫簷水不斷湧下來;‘裡面卿卿卿’,是牆內蟋蟀夜鳴;‘外面徐徐徐’,是言夜色沉援之狀……像這種絕妙好詩,豈是杜李之流能作得出的麼?”
海雲聽了,哭笑不得。鳳站和小龍卻同聲附和道:“果然是好詩,杜伯伯不愧是詩仙,海大哥,你說對嗎?”
海雲只好點頭道:“豈止詩仙,簡直是空前絕後。”
社玄揚眉笑道:“你們既能領略詩中之妙,那就再看看這一首。”於是,又在紙上寫了四句。
“清花荷來風,
杆波髻顫鳳,
未女必價金,
婦真即也銅。”
杜玄傲然道:“小娃兒,你能領會這詩中意趣嗎?”
海雲尷尬地搖搖頭,道:“此詩玄奧艱深,晚輩資質愚魯,難以領悟。”
杜玄大笑道:“諒你也不懂,似這般字字珠璣。擲地有聲的好詩,如果人人一看便懂,就不值錢了。”
小龍道:“請杜伯伯也給咱們解釋解釋。”
杜玄持須笑道:“這詩中首句是說:清晨花園內荷池旁,吹來一陣微風。故稱‘清花荷來風’。”
海雲剛喝了一口酒,險些噴吐出來,強忍住笑,道:“那‘杆波髻顫鳳’又是什麼含意呢?”
杜玄道:“這是說:荷地欄杆旁,動盪的水波中,映著兩個頭插金鳳的髮髻影子,水波盪漾,那兩隻鳳釵也在顫動。”
海雲掩口道:“原來是兩名遊玩的女子。”
杜玄道:“正是兩名女子,而且她們是姑嫂二人。”
海雲訝道:“怎見得是姑嫂?”
杜玄笑道。“你再看下去就知道了。第三句‘末女必價金’,意思是說:那沒有結婚的少女發上鳳釵,必定是貨真價實的金子做的;最後‘婦真即也銅’是說:婦人那枝鳳釵即使是真正的金子,也會被人當作銅製的。”
海雲聽了這番解釋,領悟雖然領悟了,但卻更加忍俊難禁。
杜玄又道:“這首詩的意旨,乃是借女子髮飾,諷喻男人喜新厭舊之心,俗語說‘花是剛開的紅,人是未婚的好’,正是此詩意旨之所在。”
鳳姑輕啐道:“可見男人都不是好東西。”
杜玄哈哈笑道:“男人的確都不是好東西,但世上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