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在麵店裡,她已經目睹過尹世昌出手的辛辣狠毒,再看呂不次那張陰沉的馬臉料想也非易與之輩,萬一脫逃不成又被他們捉回來,那後果一定更糟。
忖度形勢,實不宜輕舉妄動,那麼,只有寄望海雲早些追蹤尋來了,以他的機智和武功,必然可以制服兩個魔頭,援救自己脫險。
可是,他怎麼還不來呢?莫他找不到追尋的線索?莫非另外遭到其他麻煩?現在他在何處?他知不知道自己被仇人劫走了?蘋兒想得太多,心亂如麻,眼巴巴只盼海雲趕快來到,偶見夜風吹動樓門棉絮,就會心裡撲通亂跳,以為是海雲尋至,片刻不聞動靜,又氣餒又灰心,認為海雲水遠不會來了。
忽然一陣“踢踢啦啦”的腳步聲,由城牆下面一路響了上來。
蘋兒精神陡地一振—一這深夜中突來的足音,不是海雲還有誰?她一挺腰肢正想躍起,尹世昌已經從木桌上翻身落地。沉聲道:“坐著別動,也不許出聲。老二,去看看來的什麼人?”
呂不歡剛要出去,卻聽樓門外傳來一聲長嘆,一個沙啞的嗓音吟道:“腹有千鬥才,腰無半文錢,為覓詩與酒,典去裘和棉,寧舍東屋暖,獨對北風寒,佳句吟成後,卻向何處眠?”
尹世昌眉頭皺了叛,輕曬道:“原來是個沒處投宿的窮酸。”
呂不歡道:“這酸丁撞魂撞到城頭上來,只怕是他的壽限到了。”
尹世昌笑道:“說的是。這就叫‘天堂有路他不走,地獄無門自投來’。老二,咱們兄弟就做一次好事,讓出半席之地,請他睡個、覺吧!”
呂不歡點點頭,瘦長的身子一幌,疾然穿門驚了出去。
蘋兒聽出那沙啞的嗓音不是海雲,。心裡不禁有些失望.暗想道:這入真是倒黴.什麼地方不好去吟詩.偏偏要到城牆上來……心念未已,人影微閃,呂不歡已經去而復返。
在他肋下,根夾著一個衣衫破舊的中年書生.年紀大約三十出頭,白慘慘一張臉,瘦伶冷一身骨,鳩形鴿面,落拓不堪。瞧那弱不禁風的模樣,真令人耽心他會被呂不歡活活夾死。
那書生分明已嚇傻了,兩眼直翻白眼,張著嘴巴不停地喘氣但手裡卻緊緊抱著一把酒壺。
呂不歡一鬆手,“蓬”他一聲將那書生摔在地上,寒著臉道:“酸丁好雅興,竟獨自一人坐在城上飲酒吟詩哩!”
尹世昌道:“是會家子嗎?”
呂不歡搖頭道:“會個熊。小弟一伸手,就像抓小雞似的捉來了。”
尹世昌聳肩吃吃而笑,調侃道:“罪過!罪過!對待咱們下一屆的新科狀元,老二太沒有禮貌啦!”一面笑,一面邁動兩條肥腿,搖搖擺擺向書生走去。
那書生急忙退縮到牆角下,顫聲問道:“你們都是什麼人?我並沒有開罪你們啊!”
尹世昌笑道:“是的,你根本沒有開罪誰嘛!只可惜你坐錯了地方了。”
書生道:“這兒是城牆,又非諸位的居家內宅,我怎會坐錯了地方呢?尹世昌道:“不錯,不錯,這兒本來是城牆,你本來隨時都可以來坐的,別說坐,你高興躺下睡覺都可以,怪只怪咱們不該比你先來一步。”
口裡說著,人已走到書生面前,一伸手.抓體那書生的髮髻,將他從地上提了起來。
那書生臉色由白轉青,囁懦道:“你…你要幹什麼……”
尹世昌就著火光,把書生仔細打量了一遍,忽然露齒笑道:“閣下等姓大名?”
書生道:“在下姓……姓盛…草字彥生。”
尹世昌輕哦一聲,道:“原來是盛相公。”順手拾起一截斷木“啪”的插入石牆內.竟將書中的髮髻,掛在那斷木樁上。
那姓盛的書生人本瘦小,這一來,就像一條風乾的滷魚,掛在牆上再也無法動彈了。
尹世昌笑容可掬地問道:“盛相公,聽說你們讀書的人,為了金榜題名,刻苦用功,曾有‘頭懸樑,錐刺股’這樁典故,那是真的嗎?”
盛彥生想點頭,卻不能動,忙道:“有是有的,不過——”
尹世昌道:“既然有,就不算咱們薄待客人了。從現在起,你若再動一動,咱們就用木樁將你兩腿一併釘在牆上,你相信不相信?”
盛彥生急道:“相信!相信!”
尹世昌笑道:“如今你知道這地方是誰的居家內宅了吧?”
盛彥生哭喪著臉道:“在下知罪了,只求諸位英雄好漢高抬貴手,饒恕我這一遭,下次我再也不敢冒犯了。”
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