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便宜!
說著,探手取出兩小塊碎銀,攤在掌心裡掂了掂,笑眯眯問道:“‘這些夠了麼?”
癩頭夥計道:“太多了,一塊已經足夠了。”
尹世昌將碎銀輕輕放落隊計手心,柔聲道:“多的賞給你。接穩了,別丟啦!”
癩頭夥計大喜過望.雙手捧著銀塊,連邊哈腰道:“謝謝您啦!謝謝—一”
話猶未完.尹世昌突然重重咳嗽了一聲:“咳!”
那兩塊碎銀驀地由掌心震飛而起,不歪不斜,正射中癩頭夥計兩隻眼睛。
可憐那癩頭夥計一聲慘呼,雙手掩目,痛得倒在地上亂滾狂叫,尹世昌卻仍然笑容可掬地說道:“你既然只認識銀子,就讓你認個仔細吧!”
店裡雖有三兩個食客,都被這突來的變化驚呆了,掌灶的大師傅早嚇得兩腿發軟,想叫也叫不出來。
尹世昌面含微笑.緩緩抽出一條雪白的手絹,輕輕彈了彈衣袖上的灰塵,然後一搖三擺,施施然出店而去。
馬蘭關城垛高聳,氣勢雄偉,城上箭道寬闊,可容四馬並弛,但入夜以後,朔風呼嘯,黃沙撲面,那空敞的城垣上,冷清清再難見到人蹤。
雙煞不愧是思慮深沉的人物,竟捨棄溫暖舒適的客棧,偏偏選中這人跡罕至的城樓,作為臨時駐足之處。
如要掩人耳目,這真是最理想的地方了,放下懸空板,再用厚棉絮堵塞住風隙,寬敞的城樓,很輕易便改裝成一間房間。樓中生上一堆火,那更是溫暖如春,又不慮光亮外洩,比那街上最好的客棧上房,也不會遜色多少。
地方儘管已經夠舒適,笑屠夫尹世昌仍然十分客氣地解釋道:“咱們兄弟性好清靜,不願擠在亂哄哄的客店裡,這兒陳設雖嫌不足,卻免去俗人打擾,韓姑娘,胡老哥,請不要拘禮,隨便坐呀!”
胡一帖低頭嘆了一口氣,挨著火堆坐下來,兩手抱著膝頭,滿臉懊喪之色。
蘋兒卻不肯坐,喚首一昂,怒目道:“你們把人家帶到這鬼地方來,究竟想怎麼樣?”
尹世昌笑道:“姑娘請息怒,咱們有多大的膽千,敢對韓家堡的幹金怎麼樣呢?不過是有點小事,要你在這裡等候兩個人。”
蘋兒道:“等誰?”
尹世昌道:“一個是咱們結拜的三妹,名號毒寡婦白秀貞,另外一個,就是四弟‘三腳鬼工’甘寧,計算時間,他們也快到了,不會讓姑娘等候太久的。”
蘋兒道:“我又不認識他們,憑什麼要等他們?”
尹世昌笑道:“姑娘跟他們雖不認識,他們卻和令尊是老朋友。”
蘋兒道:“他們和我爹有仇麼?”
尹世昌搖頭道:“也談不上什麼仇恨,不過,在他們結識分尊之前,三妹既不是寡婦,四弟也只有兩隻腳,後來承令尊的盛情,才讓他們一個變成了寡婦,一個添了枝柺杖,成了三隻腳啦!”
他含笑娓娓道來,好像只在說一個不相干的笑話,但聽在蘋兒耳中,卻不期由心底冒起一股寒意。
尹世昌似乎站得累了,靠著牆角木桌懶洋洋躺臥下來,一面曲肘支頰,一面輕捶著痴肥的大腿,說道:“那時候,姑娘年紀還小,自然不知道江湖中的事,以咱們兄妹今日的身份名望,本來也不想把上一代的事扯在下一代身上,無奈令尊竟等不及咱們兄妹報答便撒手去了,留下姑娘一個人,唉!咱們兄妹叨在舊識,豈能不替老朋友照顧遺孤?”
蘋兒緊閉著嘴沒有吭聲,心裡卻暗暗抱怨海雲,如果不是他選上那家倒黴麵店,如果不是他抽身離去,自己怎會落在仇人手中。
想到這裡,又惱恨胡一帖。假如不遇見這討厭的病鬼,那有這些麻煩?她越想越冤,真恨不得對準胡一帳後腦勺狠狠踢他兩腳,目光到處,卻發現胡一帖蹲坐在火堆旁邊,兩手撒在抽筒子裡,正閉著眼睛,一衝一衝地打盹兒,竟已經睡熟了。
蘋兒氣得暗罵了一聲,繞過火堆,在一根石柱旁坐下,默默尋思脫身之策。
尹世昌眯著一雙肥眼,無限同情地嘆口氣道:“可惜這樣花朵般的美人兒,為什麼偏偏生在韓家堡呢!”
蘋兒只作沒有聽見,眼波流轉.偷偷打量這座城樓的出入路徑,結果卻大為失望。敢惜這城樓不但建築十分堅固,前後都是七丈多高的城牆,唯一可供脫身的,只有左右兩道通門,此地卻被尹世昌和呂不歡分別堵住。別說自己雙肩穴道受制,就算沒有,也決不可能衝過兩人的截擊,即使能夠衝過,要想擺脫追趕,成功的希望也很渺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