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人都沒什麼感覺,可他們卻清楚,二十多顆人頭,包括逃回江西的,一顆沒少。二十多戶人,全都被押到了瓊州,跟那些旗人和綠營俘虜們一起扎進深山老林裡,還不知道能活出來多少。
由此可以看出,李肆做事講規矩,但前提是對方得跟他一樣守規矩,若是過了界,他絕不會忌憚下狠手。沈世笙就時刻提醒自己,要跟李肆在粵商總會這個套子裡鬥,而且要始終鬥而不破。
現在鬥了一個多月,廣東鹽商也被逼到了絕路上,不得不咬牙亮出了他們的底線,認下李肆給粵商總會攤派的四分之一會費。
可沈世笙卻很憂慮,從李肆放出的風聲來看,英華新朝的鹽政,必須是另一番面目。他仔細研究過,看透了李肆的用心,那就是把鹽業作成利薄之業,好讓他們鹽商把銀子從鹽業上抽出來,投到廣東正興起的“新業”上,什麼鋼鐵、機械、玻璃、水泥和絲麻等等,無所不包。
平心而論,沈世笙也不是沒想過試水這些新業,但鹽業是本業,是命根,怎麼也不能丟。如果新業閃了腰,鹽業又撐不起來,他沈家就要自他手上敗落。
問題是,李天王還沒出什麼牌,鹽商就被逼得亮了底牌,這形勢真是不妙。
“父親,可是在憂慮鹽政一事?”
正沉思時,有人在旁低喚,是他的兒子沈復仰,一直照看著潮陽河西柵的生意,從潮洲府幾百灶戶那收鹽,之前剛解完一批鹽,到青浦三江票行跟運商對賬。
“你對李天王這鹽政有什麼看法?”
自己這兒子很是聰穎,歷練也足,沈世笙想聽聽他的意見。
“兒子回廣州,也是來勸父親的,趕緊去求天王,讓自己試行新政”
沈復仰的話讓沈世笙兩眼圓瞪,不僅要認可這新政,自己還要搶著試行?
李肆的新方案很簡單,鹽與它業同等而視,再無綱引之設,一縣之內,民自產,商自販,價格隨行就市。但若要跨縣,因為其他縣有一定自籌財政之權,就有可能受他縣的稽核徵稅。所以只有在工商署註冊,入了粵商總會的鹽業公司,才能免此稅款,通行全境,這是針對運商。而從灶戶那收鹽的場商,若是不組公司,不僅不受粵商總會庇護,運商也能隨便從他碗裡搶生意。
先不提廢除綱引是取消了鹽商的世襲特權,就說這“公司”,需要十人共資,等於把家業拱手分攤,鹽商們自然是難以接受。其他條款,諸如鹽業公司需要繳納若干底金,用作鹽價補貼的預賠,鹽商們都只當是另設名目的報效。此外新政的鹽稅還分了場稅、運稅和市稅,從表面上看,比清廷時期的課派沉重許多。當然,算這帳的時候,他們都刻意忽略了鹽引和孝敬。
“父親,對怠業之人來說,這新政有如猛虎,可對勤業之人,這新政卻是坐大的絕好機會”
沈復仰兩眼發亮,他年輕氣盛,自然是往著好的一面看。
他的觀點很明確,舊日全是靠關係,不是靠本事,而他們沈家,從灶戶起家,一步步走到現在,全是靠本事。李肆這新政,不僅削去了官府暗處的盤剝,還放開了全境的市場,不再如之前那般,有誰誰經營某區的限制,有能耐的,他日就算不能獨掌廣東鹽業,分到幾分之一的盤子,也是很有希望的。
“這我知道,可家業以穩為重,怎能如此冒險?”
沈世笙做了幾十年生意,自然是求穩。
“跟著這英華新朝,難道不是冒險?既然已經賭了,還畏首畏尾做甚?”
沈復仰鼓勵父親,接著壓低了聲音。
“兒子跟三江票行的楊執事很熟,他有朋友在天王府工商署,說起鹽政時,就透過風,李天王是希望鹽業這一攤子,未來就由幾家場商起家的大商號擔起來,說什麼,這是抓大放小之策。”
沈世笙微微抽了口涼氣,果然如他所料,是要將他們鹽商丟進蠱裡,抓大放小……骨子裡還是清廷的管制之策,卻是建立在他們鹽商自己爭鬥的基礎上,相比之下,直接握有灶戶的場商自然要佔不少便宜。
“我是覺著,李天王與這工商的期望,就如他立的英華新國一般,不進則退”
沈復仰沉聲說著,再爆出讓沈世笙驟然一震的訊息。
“兒子來廣州前,曾遇到過泉州鹽商梁家的大公子,他就在說,英華大軍逼壓,福建人心惶惶,鹽價都在上漲,若是我們在新政下站穩腳跟,鹽價本錢可要比北面朝廷治下的鹽便宜許多,那時向北販賣……”
沈世笙一拍大腿,他怎麼忘了這茬?若是照著以前的老局面,他們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