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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9部分

年後,怕也是不行的。”

“所以,我們要守的規矩,是人人所願,但又不會害到他人。國中有天道,有天人之倫,說的就是這個。”

李肆說到這,民人們是屏息靜待,士子、官員以及各家報紙的快筆,都紛紛掏出紙筆,他們都意識到了,皇帝這是在以天人之倫,細解英華一國的立國根基。

“普天之下,人人皆一。這個‘一’,就是人人心中所願。”

“人命只有一條,人死不能復生,我們都願,我們的性命不被無故奪去。”

“我們還願,我們的辛勞所得,不被無故奪去。”

“我們再願,只要堂堂正正做人,我們的聲名,就不被無故奪去。”

李肆聲調高揚:“不管誰講什麼道理,喊什麼大義,他都不能壞了這規矩!不管誰許下什麼榮華富貴,什麼美妙前程,只要壞掉這些規矩,那都是巧言令色的欺詐之語!這不止是英華的規矩,還是千百年來,人人心中的道理,人人心中的大義!”

“譬如天地,這個‘一’就是人世的地,這就是人心的底!這也是上天造人,本就許下的權,如人要呼吸才能活著一般自然,這權在英華,即便是皇帝,也不能奪去!誰要反這大義,誰就是我們的仇敵!”

如果是在滿清,這番話道出,怕小民已經惶恐難安,士子們切齒痛恨,官員們魂飛魄散了。儒家也講民貴君輕,也講人心社稷,可在官儒神授君權和理儒三綱五常的浸染下,這些言論也不過是體現君王恤民憫人的遮掩。君王恩養百姓,臣民從性命到家財乃至名聲,都由君王掌之,生殺予奪後,還要懷感恩之心,有些許怨懣,那都是不忠不敬。

可這裡是英華,雖是江南,英華思潮在江南已傳了好幾年,天人之倫大家都很熟悉了。現在皇帝將天人之倫切入立國根基,人心之實。士子和官員們都覺豁然開朗,原本虛無前路,也頓時亮堂起來,民人也都覺渾身發熱,如果連皇帝都不能無故奪走小命家財乃至名聲,這已經是夢中天國了。

“孔聖言,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貧而患不安,我覺得,這均,這安,說的其實就是這三條,說的也是這規矩。規矩人人都守,這就是均,因這規矩,人人都心中有底,這就是安。”

李肆再扯上儒家言論,淮揚學院山長劉大櫆心中猛抖,如醍醐灌頂,覺得自己幾十年聖賢,竟是讀錯了方向。

李肆這番言論,以儒家之言粗讀,似乎沒什麼了不起,孔孟說的不就是這個麼?李肆將這三條“天許之權”以孔聖言說出來,不就非常自然貼切?

可細細一品,這差別簡直就是天翻地覆。儒家言教化,言禮儀,舉綱常,明君臣,這一大筐子套下來,治政理想就是民安各業,互不相害的大同之治。

可李肆這番言論,卻在說如今世勢下,這不過是人世人心中最基本的道理,只是人心之底,是人生來即有之物。這讓劉大櫆想起天道派對舊儒的批判,說儒家將底當作蓋子,將地反作天,以往是有功的,立下了華夏大一統的傳統,可現在東西來往,工商大盛,人力近天,已不適合再來治政了。以前劉大櫆還心中不服,現在回想,卻是滿心的失落。

三娘在一旁盈盈注視著侃侃而談的李肆,恍惚間覺得,時光又回到十多年前,在英德李莊時,她逼問李肆,到底信著什麼天理,李肆答以三個相信,那時少年的晴朗嗓音,跟眼下這沉穩嗓音混合在了一起。

十多年了,從三個相信,到天人三倫,現在談的已是天許之權,李肆從當年飄渺的半仙,到如今的皇帝,不管氣質還是心念,都已經穩穩踏在了地上。

三娘對李肆接下來的話已沒了什麼期待,李肆對她要說的早已說完了,這十多年都是在做, 她也清楚,說和做是差別的,但如果連說都沒有,又怎麼能做。

汪士慎隱隱把握到了什麼,覺得皇帝之言還有極大漏洞,他不覺皇帝這麼膚淺,肯定還有下文,加之自己心中有惑,鼓足勇氣插嘴問:“陛下所言確是至理,可歷朝歷代,立法行政,莫不以安民護利為要,士慎以為,這也是在立陛下所言的規矩。但千年以來,這規矩又何曾立起?嚴刑峻法、道德教化之外,士慎愚鈍,不知陛下還有何良法,能立起這規矩,經世不移。”

這是在攻擊李肆放空炮了,規矩光在紙面上,光在嘴裡是不行的,還得靠法靠德,歷代都努力過,但歷史已經證明了,這規矩就算立出來,也是用來被皇帝、官僚、軍閥、暴民等各路人馬破壞的。大家都沒有底限,早在春秋時,宋襄公要守底限,就被當世人罵作迂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