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揍得滿頭是包,掌櫃也豁出去了,高叫道:“南米便宜量又大,龍門離這裡又近,若是我們能買著,米價怎麼可能高?這都是官府的錯!”
不必掌櫃提,民人的怒火在米鋪沒洩足,都紛紛擁到蘇州知府衙門,要求官府放開糧食管控,然後又被一臉鼻涕一臉淚的蘇州知府引到兩江總督衙門那。
李衛早就跑了,這事他可不能親自出面。幕僚以他的名義出面,賭咒誓拍胸脯,保證將米價降下來,這才勉強安撫下民人。
蘇州搶米風波還沒完全平息,杭州又起了搶鹽風波,範時捷遭遇的壓力比李衛還大,鹽商有鹽丁,鹽丁有刀槍,十一月三日,杭州民人搶鹽,鹽丁開槍,死傷一百多人。
鹽商跟米商不同,常年作糧米生意的大多是民商。畢竟利潤
,產地和市場來往繁雜,官商和皇商都不怎麼深入。而鹽生意利潤高,鹽場清晰,路線直接,而且朝廷把控,具體經辦的都是皇商和官商。
鹽本就有鹽引,而藉著嚴控商貨之風,鹽商大舉“反走私”大旗,揮起大棒,清理掉了諸多私鹽販子,鹽價也驟然飆升。
鹽務本就是清廷嚴控之事,江浙其他地方都盯緊了這事,不讓鹽價太過離譜。鹽也畢竟不是米,鹽價只要沒高到吃不起的地步,民人還能忍。可杭州這邊,知府席萬同剛被抓走,新任知府從北面來,對當地事務根本就是兩眼瞎,當地鹽鋪一個勁地拉鹽價,他也沒找對路子去解決,騷亂就這麼爆了。
南北兩面,糧價的對比還不怎麼刺激,可鹽價對比就太驚人了。堆在龍門的鹽不到十文一個而杭州的鹽,竟然高達八十文一斤。
搖著小船,從龍門買鹽,運到杭州府的人絡繹不絕,杭州鹽商唆使鹽丁在碼頭砍殺這些販私鹽的,卻自己也從龍門買鹽,這讓民人忍無可忍。
燒鹽鋪的人群裡還傳出了讓範時捷膽戰心驚的呼喊:“反了這大清,讓英華來當咱們江南人的家!”
所以他容忍鹽丁開槍,同時還將此事扣上了南蠻奸細蠱惑造反案的帽子,但他連夜召集鹽商,要求他們將鹽價降下來。
有鹽商悠悠道:“李大人,你這路子,可不合李制臺和年大帥的鈞令哦。咱們的鹽跟南蠻的鹽又不一樣,鈞令要咱們嚴控鹽路,就得多僱鹽丁,這本錢丟出去,鹽價肯定會高,怎麼降?”
範時捷真想一口老血噴在他臉上,不一樣!?誰不知道你們都去龍門買鹽?
再讓這些鹽商跋扈下去,杭州府可真要反了,杭州府反了,範時捷的頂戴甚至腦袋都可能沒了。他也顧不得這幫鹽商的後臺不是內務府的就是宮裡的,沉聲道:“此事關係朝廷根基,你們不降,莫怪本憲手下不留情!”
鹽商們不以為然的嗤笑,區區巡撫,能嚇住誰。阿。
範時捷沒輒了,他嘴上說得兇,可真不敢動這些鹽商,但鹽價降不下來,這事也麻煩,怎麼辦呢?
師爺附耳一陣嘮叨,範時捷兩眼一亮。
幾天後,杭州府的鹽價降下來了,因為範時捷自己當起了鹽販子,他透過周昆來的線溝通了龍門的盛良鹽業公司,組織起一幫私鹽販子,以他所掌控的城守水師營為遮護,將大批英華精鹽運進杭州,終於穩住了鹽價。
“唉……這敵友之勢,真是難分。阿。”
範時捷撫著額頭,就覺得實在想不明白。
龍門港,新修的行營衙署裡,薛雪對向懷良說:“如今這江南,敵友該能是分清了吧?”。草清
第六百零七章 江南路,睡獅待醒
() 。兩人正對著牆上一張輿圖指點江山,那上面插著無數小旗,分作紅白藍三色。
紅的自然是英華自己,白的則是敵人,藍的是友軍。看起來像是軍事態勢,旗上卻寫著“糧”、“鹽”、“鐵”等字樣,竟是商貨態勢。
向懷良點頭道:“鹽商全是皇商和官商,都要解決掉。在此事上,韃囘子官囘府那邊甚至都能算友軍,他們要穩江南,就必須面臨選擇,是保這些鹽商,還是保江南人心。”
多年前,很多人都不明白,皇帝為何執意要取消鹽業專賣,將鹽價降到不可思議的地步。可到眼下,英華以商貨殖民江南,鹽業竟然成了最犀利的一柄刀劍。
潮汕盛良、廣州南鹽和高州鹽業這三家英華鹽業巨頭,一口氣將三四百萬斤鹽拉到了龍門港,按十文一斤的批發價,也不過三四萬兩銀子的生意。但僅僅只是江浙兩省,一年就要吃十倍於這個數目的鹽,更不用說還要加上安徽、江西更北面的市場,百萬兩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