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元錢,心裡不禁湧起一股心酸的甜蜜。她知道,這兩百元錢,對家境並不富裕的滿倉一家來說,相當於半個月的伙食費哪!
車,緩緩地開動了,腳下的路被車輪越拉越遠。想著幾個月都不能相見,巧珍的眼中泛起了淚花,她向滿倉拼命地揮著手,滿倉也向她拼命地揮著手,兩人就像兩棵樹,執著地守望著,直到車行至拐彎處,一片樹林不識趣地移至眼前……
李繼山和巧珍爺倆前腳剛走,謝三娘後腳就鎖好家門,在昨夜下過雨的村路上左一拐、右一擰的去了趙牌孃家。
趙牌孃家位於連隊緊東頭,獨門獨戶獨人。院子裡除了東一撮西一片的蒿草,就是一棵高高的榆樹。榆樹顯然正處在壯年,蓬勃得像一把巨大的陽傘。樹上枝繁葉茂間密密麻麻落滿了各色小鳥,有人走近院子,便轟地一聲齊齊飛起,像給屋裡的主人報信似的。
話說這趙牌娘可不是個簡單人物,活了快五十歲了,做了二十年的媒婆。再難說的媒,只要她一出場,準成!所以周圍十里八村的,沒有不知道她的。
除了說媒,趙牌娘還有個重要營生,就是碼牌。熟識她的人或聽說過她的人都知道,她的身上時刻揣著一副撲克牌,趕上需要時,便順手摸出,隨處可擺,好像這副撲克牌就是她的另一張嘴,不知為她促成了多少樁姻緣,“牌娘”的名號也就由此而生。
據說趙牌娘碼牌的癮頭賊大,大到可以不做飯、不洗衣、不做家務、不下田幹活,甚至三月半年地不理睬丈夫的親熱,氣得丈夫在她41歲那年捲鋪蓋走了。說是打工掙錢去,卻一去再無音訊。也怪倆人這麼多年沒生個一男半女,之間連個牽頭兒都沒有,所以說斷就這麼斷得一乾二淨了。
讓人佩服的是,每每說起這事,趙媒婆非但沒有半滴眼淚疙瘩,還會不解恨地罵一句:“挨千刀的,一準是死到哪兒了!”有人勸她再找一家,她說沒那心情。從此更加靠說媒過活,拿碼牌作伴兒了。
奇怪的是,丈夫走了後,趙媒婆的牌癮不僅大了,還玄了。凡是有人來求她保媒,她都要先擺牌看上一看,牌相好,她就給保,牌相不好,九頭牛也別想拉動她。不過倒也奇了,這以後再經趙牌娘保的媒,婚後都是和和氣氣、平平穩穩、順順當當的。可若趙牌娘不看好的,即使吃了一鍋飯,也是天天雞飛狗跳的沒個消停時候。
這樣,人們便說趙牌娘要出馬了。出馬就是通陰了,會看虛病看命相了。這樣一傳十、十傳百,趙牌娘便成了村裡村外的傳奇人物,每每去別村保媒,經常會有人不動聲色地圍著看,並竊竊私語:
“看,那就是趙牌娘,和閻王爺、玉皇大帝都能通上話嘞!”
“難怪,長得半人、半仙、半鬼似的……”
趙牌孃的日子便也越發好起來,吃著保媒飯,發著保媒財,還落著“月老”的好名聲。時間長了,十里八村要保的、沒保的、保了成與沒成的這些媒情,在她心中便擺成了一盤棋,該走哪兒,不該走哪兒,清楚明瞭得很了。
像今兒一早起來,趙牌娘便翻了番強上的日曆,心裡嘀咕著:這個老東西也該來了吧?
趙牌孃的預測沒有錯,她嘀咕了不到半刻鐘,便聽到院裡榆樹上“轟”地一聲群鳥驚起。然後,院門吱扭扭地響起來,像在唱一首老掉牙了的歌。
第二十章 情傷的舊事 之 陰謀
群鳥迎接的不是別人,正是趙牌娘心裡嘀咕的老東西,謝三娘。
謝三娘來到趙牌孃家時,趙牌娘正坐在炕沿邊碼她的撲克牌。她磕著瓜籽,盤著腿兒,梳著與年齡毫不相符的高高發髻,留著一排讓她倍顯滑稽的齊劉海,一副妖妖道道不倫不類的樣子。
這會兒,用餘光瞥見謝三娘進院,趙牌娘頭也不抬地扯著一副天生的啞嗓子喊:“喲,連長夫人,您這是刮的什麼風啊,泥了拐濘的從大西頭跑到我這大東頭來?不是走錯門了吧?”
“來看看你啊,看你是不是死到屋裡了,一天一天地沒個動靜!幹嘛呀,又不是大姑娘小媳婦,怕見人呀?”謝三娘邊搭訕著玩笑話,邊進了屋。
莊戶女人性子潑辣,開玩笑也死冷賊辣的,死啊、活啊的都掛在嘴上,但好在沒人計較,也沒人在意,一切都覺得像吃口饅頭喝口冷水那樣自然、平常。所以對謝三孃的話兒,趙牌娘就像沒聽見一樣,只用一對被梳得太緊的髮髻扯拽得細長細長的掉梢子眼睛斜楞了謝三娘一下,然後用一副先知先覺的口氣問道:“想通了?”
“想通什麼?”趙牌孃的忽轉話題,令謝三娘有些發矇,一時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