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打夠了、鬧夠了、哭夠了之後,想想這事還是不要鬧大不要張揚才好,丟人不說,關鍵是以後女兒嫁不到了好人家。這麼一個人見人愛的漂亮女兒,她和李繼山還指望著靠她攀高枝光宗耀祖哪!
想到這兒,謝三娘收起眼淚,堆起笑臉,連哄加勸地對被她打得蜷縮在牆角卻一臉倔強的巧珍說:
“閨女啊,事情已經這樣了,媽也沒有別的辦法。既然你這麼喜歡滿倉,我也只能求你爸成全你們了。不過你一定要聽媽的話,這些日子就呆在家裡,別再急著跟滿倉見面,這樣村裡人會笑話死咱的,你不替媽著想,也得照顧照顧你爸的面子是吧,好歹你爸也是個連長,丟不起這人哪!好閨女,你就相信媽,凡事就讓媽來做主。”看巧珍臉色漸變柔和,謝三娘又補上一句,“咱就是嫁也得要個臉,嫁得明明白白、風風光光、體體面面不是?”
其實,整個窪子溝的人,除了三歲孩子誰都知道謝三娘比李繼山還要嫌貧愛富。這個顴骨高得錚亮,長著一雙男人大腳,走路總是昂著高頭顱、挺著雞胸脯的女人,永遠是一付風風火火奔走於村頭巷尾的樣子,哪裡有風她都是聽風者,然後以此丈量著自家的狀況,得意了就知了一般高唱不停,落寞了便嘴巴緊抿不言不語。
巧珍不是不知道村人對母親的看法,可那又怎樣?在她的意識中,即便母親在外人面前是如何的虛榮、虛偽和勢利,對自己也永遠是最真實、最直面和最貼心的。
所以巧珍毫不猶豫地相信了母親的話。她洗了臉、梳了頭、吃了飯,想著只需聽從母親的安排就可以萬事大吉了。
近傍晚時,小屋後又傳來三聲青蛙的叫聲。巧珍噗嗤捂嘴樂了,心裡笑罵道:死滿倉,先急幾天吧,等幾天你就是真的青蛙王子了。”
這個傍晚,夕陽同往日一樣,懶懶地、怏怏地靠在西頭影影錯錯的柴草垛上喘息,卻比往日異常的大,異常的圓,又異常的紅,像喜氣洋洋的請柬,又像離人心上悽慘的血。
這一夜,巧珍睡得很安穩。夢中,她看見母親正用剪刀剪一塊色彩豔麗的布料,早起說給母親聽,母親說:“那是媽媽在給你做嫁妝哩。”
巧珍的心裡就喜滋滋的,更加相信了母親。
第十九章 情傷的舊事 之 離別
窪子溝的人都知道,李繼山雖是一連之長,卻是個大字不識一籮筐的莽夫。歷史的機緣雖推他坐上了連長這個位置,可實際在他身後操作的,卻是“垂簾聽政”的謝三娘。每天,不管是連裡還是家裡出了什麼問題,李繼山蹦達得再高,最後都不得不按照謝三孃的眼色和計劃行事。
在巧珍和滿倉的事情上當然也是如此。
在取得了巧珍的信任後,謝三娘對李繼山說:“看樣子明擰著來是不行了,你犟,咱閨女比你還犟,所以得想個妥當的法子才行。”
一天晚上,倆人在床上嘰嘰咕咕咬耳朵似地低語了半宿,直到一個陰謀般的計劃大致成型才安然睡去。
第二天午飯時李繼山對巧珍說:“巧珍啊,農場明年要給各單位配備一批衛生員,可必須有衛校畢業證才行。我和你媽商量了一下,讓省城你表姐給你聯絡了一家衛校,你也去學學,弄個證回來,這樣明年你也可以參加分配了。有了工作,將來你和滿倉的日子才有保障,不然你倆結了婚指望什麼,喝西北風嗎?”
李繼山的一席話,讓巧珍幾天來所受的委屈剎那間跑得一乾二淨。工不工作的先不說,起碼父母親已經開始為她和滿倉將來的生活考慮了,這說明父母已經完全不再做她和滿倉戀愛途中的“攔路虎”了。想到今後再不用偷偷摸摸地與滿倉交往,巧珍的心舒展得像久居深山突然見到了紅日,所以父親的話音剛落,她就小鳥般撲到父親肩上說:“謝謝爸爸,謝謝爸爸!”轉身又捧住媽媽的臉“啪”地給了一個響亮的熱吻。
巧珍臨上學前,謝三娘專門做了一桌菜,請滿倉和其父母來喝杯酒,說是為巧珍餞行。飯桌上,謝三娘能言善道,笑容可掬,親熱、祥和的氣氛一下子趕跑了滿倉一家人積攢在心頭為時已久了的疑慮。
第二天早飯後,盆盆碗碗的還在桌上擺著,謝三娘便催著爺倆兒動身了,唯恐走晚了滿倉再來膩歪。可怕啥偏來啥,爺兒倆剛走出大院,就看到滿倉已經在外久久地侯著了。
話沒說幾句,送巧珍的車就轟隆隆地響了起來。“巧珍,別忘了給我寫信。”滿倉緊走上前兩步,當著李繼山的面不好說什麼,就把一個小紙包塞到巧珍手裡。
巧珍開啟紙包,見裡面闆闆正正地包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