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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亦悔先看了一眼燕行,遲衡忙將燕行一介紹,當然只說是好友,未提及二人的那種關係。燕行寡言,只點了一點頭,就立於一旁做無聲的屏風。他一派世外之人的模樣,池亦悔也沒多想。
遲衡問起目前戰事。
池亦悔滿心苦惱:“我們真要挺不住了,鄭奕兵分五路攻勢迅猛,防不勝防,段軍的兵士被耗得疲憊不堪,我都好幾天沒睡好了,再這麼攻下去飛雁崖遲早要失守的。但我看段將軍的意思,寧願全軍覆沒死在飛雁崖也不願意後退。”
飛雁崖說起來也有淵源。
幾年前,顏鸞率軍攻打元州,戰至飛雁崖,段敵驍勇善戰,兼顏鸞紀策出謀劃策,這一處,他將元州王的大軍折損了一半,功勳卓著。想不到山水輪流轉,如今反被他人鉗制,於段敵的性格,斷然不願意折翼於此。淪落到被人壓得沒有反擊之力的地步,寧願拼個魚死網破。其實,退一步海闊天空,段敵如果能退至下一個城池,儲存現有實力或許還能一戰呢。
但段敵要死戰。
看池亦悔一副心痛不已的樣子,遲衡試探問道:“你知道乾元軍的事嗎?”
池亦悔白了他一眼:“都曾是同袍段軍誰能不知,我也知道你肯定是來說服段將軍加入你們的,不過,難,他曾當著我們的面說:誓死不願伏於朗將之外的人之下。他的脾氣,就朗將能降服得了,我們底下人都沒法勸,一勸就被罵得狗血噴頭。”
遲衡沉默半晌。
池亦悔約莫猜到原因,面色有點不自然:“逝者已矣,你別太傷心。”
怎麼能不傷心,最怕的是傷口眼看著癒合了,又有人來揭開看看告訴你傷其實還鮮血淋漓。遲衡勉強笑了一笑:“那你們準備怎麼辦,束手待斃?這可是不折不扣的數萬人,一旦死戰後失守無一人能逃脫。其實,都是顏王軍,段將軍何必在意那麼多?”
“以前是——,現在是你們,級別差遠了。”
“我們又怎麼了,只要能奪回元州,奪回屬於我們的地盤,是誰又有什麼要緊?置數萬人性命於不顧,你也是這麼在意軍銜級別嗎?”
池亦悔苦笑,年輕的臉上難得出現惆悵:“雖然我也是一員將軍,但實在愧對將軍這個頭銜,從長流一路失守到飛雁崖,都是我領兵,一路戰,一路敗,我實在愧對死去的眾多將士。”
不復年少輕狂。
而是無能為力的滄桑和赴死的不甘。但作為段敵親手扶植起來的將領,池亦悔又是絕對忠心不會背叛的。
遲衡道:“鄭奕大軍勢在必得,你們再抱著死戰的心就是死路一條。都是顏王軍,說見死不救肯定不可能,但要看怎麼救了,現在被禁錮得跟鐵桶一樣,來再多兵也是個死字。紀副使交代過我:段將軍心氣高傲,一定不願聽我說,讓我想辦法跟你們說一說。如果段將軍願意退一步,我們乾元軍和炻州軍就上來了,不信翻不回來。”
字字提到紀策,就是為了緩解段敵的敵意。
畢竟紀策至少是和段敵平級的,而不像自己和岑破荊,原本就低了不知多少級別,在段敵眼裡就是毛頭小子。
池亦悔果然心思一動,感激地說:“還是紀副使深明大義。現在看來,當初紀副使苦勸段將軍和梁將軍不要決裂實在是遠見之舉,奈何兩個將軍水火不容,落在現在這種地步,朗將如底下有知……我回去就勸勸段將軍,不過可能性很低啊。”
遲衡凝想了一下,望著崖下起伏的河水拍打崖壁,忽然道:“鄭奕步步緊逼,如今戰事最嚴峻的地方在哪裡,由誰來守呢?”
“我!一旦失守全線崩塌,我很擔心自己會成為顏王軍的罪人!”
池亦悔而後說起當下的戰事詳情。領軍進攻的還是鄭奕的手下猛將吳止赦,池亦悔死守的領地本就脆弱,如今更是千瘡百孔。遲衡越聽越嚴峻,就這種態勢之下,想勝幾乎是沒有可能,只有拖延時日的長與短不同。
“而且,就我對吳止赦戰術的瞭解,昨天一戰,今夜必然還有一戰。”
“今晚我和你一起。”遲衡忽然說。
池亦悔訝然:“你確定?”
“雖然幫不上什麼忙,也能見識見識鄭奕大軍的囂張氣焰。不管段將軍如何決斷,紀副使肯定不願讓顏王軍將士白白喪生於此的。你和我,就不要那麼見外了。”
池亦悔倒沒客氣。
就遲衡一人,不可能力挽狂瀾,當然也不可能犯下什麼大錯,他不擔心。
連吃了數場敗戰,池亦悔較以往成熟沉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