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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部分

“因為你是我救過的最頑固的病人,不吃藥,硬撐,愣是把小病拖成了頑疾。”一邊說一遍手舞足蹈,寬衣博帶如織錦荷葉一樣亂飄。

遲衡實在不想當著莊期的面討論自己的病,隨口問:“怎麼來得這麼久?”

“我們在路上救了一個人!”安錯拽住遲衡的手,不由分說往裡拖。

不知道是什麼樣的人?

遲衡被生拉硬拽進去一看,樂了,這不是景朔嗎?景朔也淺淺的笑了,眉眼中盡是狡黠:“多謝郎中相救。”

敘舊完,景朔就把來龍去脈說了,原來,段敵越加專斷,又受西南王的攻擊,軍心渙散,多個將領均忠心勸諫,讓他和乾元軍連橫,其中池亦悔和景朔勸得尤其多,池亦悔說話直接,結果徹底把段敵惹怒了,當即給了池亦悔幾十板子,景朔心知再勸無用,就自行辭了段敵來濘州。

“救是怎麼回事?”遲衡追問。

景朔再沒細說,後來遲衡側面打聽才知道,景朔也被段敵責罰,徹底恩斷義絕,景朔帶傷上路,累極暈厥,恰好遇上了莊期和安錯。景朔知他們要去乾元軍,也不點破,安錯熱心熱腸,愣是帶回來了。遲衡暗自欣喜,一則喜景朔歸來,二則喜段敵眾叛親離。他將景朔、安錯、莊期三人一起安置在同一個偏院,那三人性子各不相同,還好都不乖戾,有安錯這個活寶在,其樂融融。

有天,遲衡極晚了回來。

見莊期和景朔在月下,二人指天望星相。莊期娓娓道來,景朔聽得認真。

後來遲衡問景朔,他們都說些什麼,景朔笑道:“我有心學莊期的星相,奈何為時已晚,這不是一時半會兒能學得了的。莊期說想跟著打戰,他對出謀劃策知之甚少——莊期可真是不錯,鍾靈毓秀,稍加點撥就通了,只差踐行。”

這是好事。

莊期總愛站在一棵枯樹下翻閱書卷,倒有些紀策的模樣了,遲衡心喜,上前問他,他也答得很順溜,果真如景朔說的那樣,極有靈性。岑破荊身邊恰好缺一個謀士,遲衡一直沒有物色到合適人選。

於是,一旦有閒暇時間遲衡就傾力指點莊期。

且蒐羅了很多兵書戰策給他,讓他有什麼不懂的就問紀策。但莊期內向,並不太問人,只自己琢磨領悟。遲衡見他勤勉有加,更加高興,時常讓莊期到書房來,看自己佈置軍務以長些見識。

一切本平靜,十一月末時莊期忽然病了。

先是咳嗽後是發熱,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在床上躺了幾日,遲衡本想看看他學兵法的進展如何,一看兩頰泛白,驚了一驚,連忙問安錯怎麼了,誰知安錯含糊其辭。遲衡堅持不懈,三問兩問安錯就倒豆子了:“那是因為他太勤苦了,哪有每天睡得那麼晚的,他本來也不是健壯的人,積勞成疾就倒了唄——他不讓我說給你聽的!別說我說的!”

“積勞成疾?”遲衡困惑了,平常也沒讓莊期幹什麼啊。

“他從沒有在子時睡過啊,寅時卯時才睡次日還起得早,一天就睡兩個時辰,怎麼能不垮呢?你去勸勸莊期,什麼兵法什麼戰策策林的犯得著沒命的看嗎,不會就不會要什麼緊。”

遲衡當即到莊期屋子裡,把所有的戰策全收走了,扔下一句揚長而去:“病好了再看!”

他想起戰利品中有些很補的人參什麼的,令人翻出來一股腦給燉了,莊期和紀策一人一份送過去,一連送了好幾天。

那天下午遲衡去雲隱居,恰見紀策慢悠悠地舀湯,斜眼瞅他:“味道不錯,你安排的?”

遲衡欣慰。

“怎麼忽然這麼貼心了?”

遲衡把莊期的事情一說:“我還當都跟我一樣鐵打的骨頭,想不到你們一個一個這麼經不起折騰的,這才來幾天直接給撂倒了,要容越知道了,還不得把我揍死。”

紀策若有所思地感慨:“我以前也曾這麼刻苦,要說這有心幹什麼的,也分很多種。”

遲衡不明所以。

“有像我這種,被人半路拐著看戰策,為的是不輸人;有像景朔溫雲白這種,入了軍營拿不了刀戈從了的是文職;也有那本身就特喜歡運籌帷幄的比如……石韋,能文能武;但惟獨一種最是讓人不知道該說什麼,那就是莊期。”

“他怎麼了,莊期也是喜歡啊。”

“他若是喜歡,在壘州跟著容越呆了一年多怎麼不見勤勉呢?最是可悲的,莫過於為了討人喜歡而去做某些事。時間會改變一切,努力也會改變一切,唯獨不可變的,就是他人的心,再勤勉也改變不了半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