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砍了!”
花匠一驚道:“這是很少見很少見的胭脂桃,非常名貴。”
“砍了!府裡不能有桃花!”
見遲衡面色肅穆,花匠連忙令人立刻把所有桃樹挖走,而後小心地說:“我這裡帶來了臘梅、蘇鐵、山茶、薔薇、芭蕉,紫藤、紅葉李、白玉蘭、石榴樹、雪松、柏樹、柑橘、唐菖蒲……不知將軍還有什麼吩咐?”
“聽紀副使的就行了!”
一旁的紀策浮起淡淡的笑:“可我最愛桃花……罷罷罷,跟你玩笑的看你那臉色。這將軍府交給我便是了,保管收拾得雅緻宜人,每個院子都別給糟蹋了。”
“你高興就好!”
遲衡的事多得不像話,不帶兵打戰,但事事都與打戰緊密相關。
紀策將整個將軍府倒騰了個翻天覆地。總共就那十餘個人,只能說是折騰,說不上大興土木。遲衡見時,有時他在令人挖池子,有時令人堆假山,有時兀自在那裡題牌匾,紀策自己的院子叫“雲隱居”,順便把岑破荊容越霍斥等人的獨院都題上字了。
遲衡好奇地問:“為何石韋將軍的院子沒有?”
“石韋自己會題。”
每到夕陽斜落,遲衡就會跑去雲隱居,經過收拾之後的院子確實賞心悅目,幽靜清朗、疏密有致,雖然院中沒有綠色,薄雪飄落在石上,別是一番韻致。遲衡問詢軍務的時間越來越長,紀策漸漸的也將心思傾過來。
遇上某些內務時,遲衡就讓人直接送到雲隱居去了。
時至十月下旬,捷報頻傳,濘州全部被攻破,甚至連偏居一隅的靈城都被石韋一舉攻下了。比想象中快了很多,遲衡很高興地跑去告訴紀策,而後道:“十一月天太寒了不宜再戰,讓他們先就地駐軍吧!”
紀策凝思:“其他人罷了,容越或岑破荊得回來一個,兩人呆那裡浪費。”
“容越回來吧?”
“岑破荊神勇有餘,智謀略差,他手底下沒有得力的人手。”紀策思索了一下,“可惜溫雲白歸了段敵……元州也該有點兒動靜了吧,池亦悔他們一回就沒動靜了?”
“十月,西南王大舉進攻元州。”
紀策笑了:“難怪你這麼不急不躁,就讓他們先耗著。段敵這次如果抵抗不了西南王,咱們就能輕易拿下了。”
“段敵頂多撐到明年三月。”
紀策莞爾:“讓他們打著去吧,我們可以放肆地去和鄭奕搶地盤了。夷州呢?梁千烈怎麼樣了?我猜還是和封振蒼勢均力敵吧,封振蒼不錯,當年這麼多城池,顏鸞為什麼選擇從夷州開始而不是曙州,就是因為封振蒼很頑強,我們只能選擇外強中乾的夷州下手。”
遲衡沉默了。
紀策嘆了一口氣,徑直上前捏了捏他的臉:“又是這麼一副樣子,死者已矣我們能怎麼樣,百年之後,都是一抔黃土,遲早都會見上的!”
遲衡目光望向高牆之外。
最痛苦最難熬的時候已經過去了。他曾用了整整一年的時間來遺忘,但一年之後他卻因為要說服不同的人而一次一次將傷口揭開,從壘州跑到炻州,從炻州跑去苦茲郡,又跑到元州,在別人看不到的地方,鮮血淋漓傷入骨髓。終於,塵埃漸落,他要將那個名字重新埋葬,封起,永世不再提起,讓傷口慢慢結痂、癒合,“百年之後”,身體連同所有記憶一同老去、腐朽、成塵、成煙。
185一八五
【第一百八十五章】
十一月中旬;天氣漸凍;戰事都緩了下來。
某天遲衡從雲隱居回寢房來;路過院中小徑時;見一人身著白衣;系藍絲絛,腰似修竹;極為清逸地立著;遲衡心中一動,那人迴轉身來。
果然是莊期。
遲衡恍了一下神,後知後覺地想起兩個月前他就讓人將莊期和安錯從壘州接回來——不知是誰磨蹭,這時日費得也夠長的;雖然時光流逝;莊期卻並沒有變多少,神情飄逸,舉止有禮,無論何時遇見都如踏月而來,令人仰之彌高。
“遲衡?”一個拔高的聲音破空而來。
一個身影隨後跳入眼前。
竟是安錯。
雖然已二十歲,依舊是很活潑的性子,眸子發光,眉毛像跳舞一樣,湊到遲衡跟前,二話沒說手指點了一下他的額頭,篤定地說:“病得不輕!”
遲衡哭笑不得:“你跟我就只有這句話嗎?”
不管何時何日見了,都這一句。
安錯揹著手,眉眼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