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二看著那一團,眸中閃過無數思緒,最後沉寂於空濛。起身,走回原地打坐,剛閉上眼,卻又聽得蘭七急促的一聲輕喝:“假仙!”
訝異睜眸看去,那一團依然蜷宿如故,眼眸緊閉,可確確實實的有聲音傳來,“假仙……‘蘭因璧月’是我的……”
明二眉峰一跳。
“假仙……你敢和我搶……我殺了你!”這一語幾乎是惡狠狠的。
明二愣了片刻,然後啞然失笑。
過得良久,那一團又動了動,本已展開的眉頭忽然又輕輕斂起,微微的囈語再次傳來,“寧朗……”
明二又是一怔。
“……我……不要……”一聲幽幽的嘆息淺淺傳開。
山石下,那一刻,靜寂如亙,直到蘭七再次的囈語響起。
“這般強烈的拒絕麼?”明二看著蘭七的目光再次空濛,唇邊一抹極淡的笑。
失去意識時卻依要拒絕……拒絕著什麼呢?
那一夜,明二靜靜的看著天上月,靜靜的聽著身旁蘭七夢中的囈語。
哥哥,假仙,寧朗。
這三個名字依次輪番上場。
許多年後,明二依然會想起這一夜,那幽冷的冬夜,那冷霜似的明月,那緋紅的篝火,那……唯一一次脆弱失常的蘭七。只是他從未和蘭七說起過這一夜,而蘭七,似乎早忘了有過這麼一夜,也不知曾有過那樣的夢。
二十五、夢裡依稀痛(下)
十一月十八日,夜,東溟北闕南峰。
南峰不似北峰高大奇險,也沒有北峰上莊嚴宏偉的宮殿,南峰之上只有依山而築的石屋石樓,簡單樸實,無一分奢華修飾,分別圍築於峰底、峰腰、峰頂三處,遠遠望去,樓屋與山峰融為一體,夜色裡更只能見一支高峰挺拔矗立。
南峰與北峰是東溟禁地,尋常百姓皆不得入。北峰之上,凡是東溟之人都知那裡有著東溟之王,而南峰之上,則除卻少主府的人之外,再無人能知曉那裡有著什麼。
而今夜,卻有兩人趁著月黑風高摸到了北闕南峰。
峰底,一群石屋整齊有序的矗於夜色裡,除卻東西南北四個方向各有一點亮光外,其餘一片漆黑,也無一絲人聲,靜靜的,只有夜風拂過的聲響。
當然,這只是表面看來如此。
藏於黑暗裡的兩人看著前方那一群石屋,片刻後,其中一人悄聲道:“假仙,姓雲的手下可真多呢,而且都很不簡單。”
那看似了無人息的石屋隔著這麼遠,卻依可感覺到一股沉重的壓迫感,靜寂中,常人察覺不到,但他們卻能聽到隱隱約約的輕緩綿長的呼吸,非一流高手不可能會有如此淺淡的呼吸聲。
“皇朝武林差不多被他弄了個天翻地覆。”另一人低聲道。言下之意頗是覺得同伴那感概多餘了,東溟島若都是些無用之人,能把“蘭因璧月”搶來?能令皇朝武林的高手盡折於此?更而且還令得他們受傷、吃盡苦頭。
這兩人不用想,正是蘭七、明二。
兩人躲在那養了七八日,託“紫府散”的福,又兼兩人皆年輕體健的,所以傷口癒合很快,蘭七的寒毒在明二的幫忙下,很塌實的壓制住未再發作。
兩人看傷好得差不多了,乾糧、野兔野雞也吃得膩味了,那小潭邊也不是有著瓊漿美人錦被的金樓玉閣,再則事情也準備得差不多了,該和東溟島算算總帳了,所以今夜才出現在這北闕南峰下,按蘭七的話來說,雲無涯希望他們做的事還差了一宗呢。
“假仙,你說對於雲大少主這最後的希望,我們該以什麼樣的收場來成全才好?”蘭七從袖中掏出很久沒用的玉扇,很想搖搖,可大冬天的似乎總有些不大妥當,所以只是合籠了當成玉尺敲了敲明二的肩膀。
明二公子在蘭七又一聲“假仙”時耳朵便忍不住跳動了。雖則,他知道這稱呼不算太過分,蘭七這樣喚喚也沒什麼,只是她叫習慣了若待會當著眾人也這般叫,實在是有損他一貫溫雅如仙的形象。所以二公子決定不予理會。
蘭七等了片刻不見明二應聲,不由奇怪的側首看他。雖置身陰暗中,雖月藏雲後,但以她的目力又這麼近的距離,還是足夠她看清明二的臉的。所以她斜身倚了過來,嬌嬌柔柔的拖長著嗓音喚一聲:“明郎……”
於是,寒冬臘月裡從來不曾覺得冷過的明二公子猛地身子一哆嗦,實實在在的打了個寒顫。
就倚在他身上的蘭七又豈會不知道呢,所以她很開心的無聲笑起來。
無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