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了片刻,明二起身走至潭中,從頭到腳把自己清洗乾淨,雖則潭水冰冷,雖則傷口浸水更痛,但在二公子心中,一身的血腥髒汙更不能忍受些。洗完了,走上岸邊,打坐內息運轉一週,既舒解了周身疲勞,又順便烘乾了頭髮衣衫,弄完了,便從懷中掏出藥瓶給傷口上藥。昨夜光顧著逃,包袱都丟了,幸好隨身攜帶的藥還在。上完了藥,走回山石下,蘭七依閉目昏沉著。
彎下腰察看,蘭七的臉又變回了昨夜的慘白,全身都在微微發著抖,看來藥效已過,寒毒又發作了,再加上這一身的傷……若不施救,她是否就在沉眠中走向永久的寧靜?
這般想著的時候,便見蘭七眼皮一動,接著是眼睫微微顫動,然後那雙眼眸緩緩睜開,露出一泓清清幽幽的碧水,仿如遠古深淵之底藏著的冰澗。那一剎那,明二彷彿間覺得心頭似乎悄然無聲的綻開了什麼,那麼柔軟的,令他茫然不知所措。
那泓碧水有片刻的迷茫,輕輕一眨,漣漪泛開,仿似水曇綻開千瓣萬蕊,風華盛世不可言語。
是曇花開?
是心花開?
“假仙,這回是我贏了。”蘭七開口,那聲音輕而微啞。
明二聞言只是淡淡一笑。
蘭七掙扎著坐起身來,這一動,便由不得一聲悶哼,才發現全身都彷彿被撕裂般痛不可當,而最嚴重的卻是體內那股寒氣已四處流竄,自身的內力此刻無法提起,已根本壓制不住了。
明二看她一眼,道:“‘赤心無瑕’中者皆五內俱焚全身焦乾而死,本是至熱劇毒,你昨日吞食,倒是以毒攻毒正好壓制住你體內發作的寒毒,但其畢竟是毒,並不能真正解你體內的寒毒。”目光移向蘭七眉心,那裡已隱隱約約浮現一道紅線,“你現在體內不但有寒毒,更有‘赤心無瑕’的毒,而且……”
“而且現在兩毒都要發作了。”蘭七介面道,依是那滿不在乎的模樣,似乎命在旦夕也無要緊。
明二空濛的眸子落在蘭七面上,未有言語。
若不在乎生死,便不會有那等為求生可入地獄的狠絕,可有這麼強烈的生存慾望的人卻也可在今朝滿不在乎的面對即將來臨的毒發。
蘭七慢慢從懷中掏出一個瓶子,拔開瓶塞一看,不由嘆了一口氣,“只最後一顆‘佛心丹’了,解‘赤心無瑕’倒是可以。”說罷倒出藥丸吞下,剛吞下藥,身子便是一顫,手中藥瓶掉落地上碎裂。
明二靜靜的看著顫抖著的蘭七,看她緊握左拳抑制身體的顫抖,看她努力盤膝端坐凝聚內力……
半晌後,蘭七額上滑落豆大的汗珠,可身子的冷顫卻是有增無減。他知道,以她此刻的內力,予寒毒根本無可奈何。
蘭七睜開眼,伸手又從懷中掏出一藥瓶,她此刻外傷、寒毒令得四肢泛力僵硬,以至動作遲緩,待得她吞下藥丸半刻鐘都過去了。
明二一直靜坐一旁看著。
蘭七吞下藥丸後,重閉目端坐凝聚內力。
明二靜靜注視著蘭七眉心,片刻後,他眉峰一動,緊接著便見蘭七身子往前一傾,“噗!”的吐出大口血來,落在石地,褐黑色的冒著寒氣。
明二的目光從地上那冒著寒氣的毒血再移至蘭七慘白如蒼冰的臉上,眉心一絲黑氣隱現,剛才吞下的藥丸不但無濟無事,反帶發了她近日不斷吞食的那些用來壓制寒毒的毒,而此刻,寒毒已徹底衝破她內力的壓制。
“如此辛苦,何不作罷?”他悠然開口道。傷、毒、寒毒發作的痛苦非萬蟲噬心之痛可形容,常人寧死也不願受。
蘭七氣息虛弱,費力抬眸看一眼明二,唇邊勾現一抹譏誚的笑,道:“換作你……肯嗎?”
明二聞言一怔。
“你我皆是在地獄也可以殺戮之人,又豈肯死於他人之手!”蘭七顫著手艱難的從懷中再次掏出一藥瓶。
“怎麼也不肯死麼……”明二忽地一笑,空濛的眸子落向遙遠的虛空,過往的二十多年歲月一瞬間都在那裡浮現,一幕幕,一場場,虛空中的他,此刻的他,都只是漠然看著。
蘭七從瓶中倒出一顆藥丸,看著,碧眸中慢慢浮現冰涼與決絕,淡淡的虛弱的道:“你我長於絕境,死亡時刻緊隨,那並不可怕。”死亡,真的並不可怕,最可怕的是誅心!
聞著風中送來的氣味,明二眉頭一斂,在蘭七將藥丸送至嘴邊時屈指一彈,那藥丸便掉地上了。
看著被彈落的藥丸,蘭七挑眉看向明二。若在她功力未損時,怎會有此事發生。
“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