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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部分

總區大樓的鐘噹噹地響了五下,她忙站起來說:“啊呀,這麼晚了!我得馬上回家,不然晚飯沒著落,大人小孩,都要給我臉色看了。”說完自己卻笑了起來,“說老實話,李若愚也是個君子遠庖廚的大男人。”

“可不是?!這就是我立意要把自己的事業建立起來的原因之一。萬一有一天忍受不了丈夫的頤使氣指,我們有獨立的能力,不必委曲求全。”

如真開車回家的路上,反覆想著次英那幾句話,的確不無道理。李若愚倒不曾對她頤使氣指,對她的小說家的喜怒不定的脾氣也有一定程度的容忍,但他們的婚姻,不是建築在非你不娶,非你不嫁的架構上,所以十五年的生活裡,始終沒有一份“妝罷低聲問夫婿,畫眉深淺入時無”的柔情蜜意,而新婚後的新鮮,在十五年的日子裡,早已塗上了生活裡柴米油鹽瑣事的雜色,既無光澤更不鮮活了。他出門賺錢,她在家做飯,成為理所當然的事了。他回家時,她沒有精力問一句:累了吧。她做完飯,他也沒精力說一聲:難為你。有時,等孩子們睡了,若愚進入了他的書房,她披了件外套出門散步,經過每家簾幕深垂下透出來的一絲柔光時,她忍不住猜測,這是個兩情融洽,兩心交接的家嗎?還是一人獨對孤燈,有話無人聽的“宿舍”?有時她幾乎衝動地想去敲開一扇門,問問來開門的女主人,這是你們的家還是你們兩人合住的宿舍?!

在交往之後(9)

她的,倒是家,也有家的溫暖,因為有孩子們的一團火燃著。但卻沒有兩情相洽的熱情。有時她散步回家,徑直走到若愚的書房,又頹然而退。她知道如她推門進去,李若愚一定是把旋轉椅轉向她,取下叼在嘴角的菸斗,推了下滑了下來的眼鏡,問:有事嗎,如真?如真如說,我心裡發悶,想同你談談,他必會說,明天吧,好嗎?我的研究生在等著我這個報告……

她進門,出乎意料的,若愚已在家了,她說:“咦,你今天倒回來得早。”

“太太,你也不看看時間,現在幾點鐘了!兩個孩子吵著說肚子快餓壞了,我正想打電話到你們系裡去呢!怎麼這位段主任一來,反而使你更忙了?”

如真也來不及答話,先到起坐間與正在看電視的志純姐弟打了個招呼,即繫上圍裙下廚煮飯燒菜,一面簡略地把系裡的好訊息告訴了他,若愚泊泊泊地吸了幾口菸斗,說:“她倒是行動迅速,一下子就打通了院長,可謂手段高明。我聽說你們這位墨院長,擅長於找錢及進行外表風光的計劃,院裡林林總總的事都由兩個副院長去做。與中國辦交流,目前是最風光的事囉!”

如真把上午去學校前洗切好了的菜炒了出來,一個玉米炒肉丁,孩子們百吃不厭的,一個麻婆豆腐,若愚喜歡的,加上上午燉好了的排骨海帶湯,說:“叫他們洗手,出來擺桌子,可以吃了。”

吃飯時是孩子們的時間,向父母,主要是向母親報告學校的事,志純喜歡形容某個老師———當然是女老師———的衣著,志綏熱衷於報導同學打架、被罰等等。兩人都吃得快,講得多,是一日中最熱鬧的時刻。飯後姐弟收拾飯桌,如真洗碗。開始時若愚還幫忙揩抹洗好的碗碟,逐漸偷懶,讓如真放在碗槽裡,由它晾乾。他則一杯茶,一隻菸斗,一份早上沒來得及看的日報,坐在安樂椅上享受飯後的悠閒。先是坐,後來斜靠,終於平躺小睡,而且打呼,多次菸斗由嘴角滑落,撒了一地毯的菸絲。孩子們十分乖覺,但凡他把安樂椅往後放平時,他們已機警地等待菸斗的滑落了,總是及時接住,免得地毯遭殃,他們又要被如真派去吸塵。

這天倒是例外,如真洗碗時他自動來廚房幫忙揩抹,嘴裡說:“你們那個院長倒也怪,難道只帶文商學院的教授們去嗎?中國目前最需要的,我認為該是理工方面的專家。”

“他們封閉了這麼久,那一方面的人才我看都需要的,不過墨院長是我們文學院的,當然不會帶別院的人去,除非他邀請你們院長一起去。”

若愚問:“你說大約有十五六個人去?”

如真洗完了,兜起圍裙下緣抹乾了手,再解下圍裙,掛好,端了茶杯到飯廳的圓桌邊坐下,雙腿架在另一張椅子上,喝了口茶,說:“今天真累!段次英的確是個做事的人,按照她預定的發展計劃,一步步地做,我雖是半時,但真的比以前忙得多了。”

“這樣下去,學期結束,考審教職員工作成績時,你得提醒她要為你加薪。”

如真對他瞄了一眼,說:“把系發展好,我倒也有興趣,多做點事,我倒也願意,只要兩人合作得好,辛苦點無所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