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系,在迎新晚會上,三年級的夏雨人是主席。他一出臺,她即被懾住了!不光是五官出色,不光是颱風出眾,不光是談吐恰當,不光是詼諧恰好,是這一切加起來再加上她當時也形容不出來而在他哪個年歲裡還不該儲備到的儀態。他是俊男,她是美女,迎新會之後,他們變成一對,很自然的。她趾高氣揚,她得意洋洋,一個剛踏進門的新鮮人,居然輕而易舉地擒住了外文系裡被許多佳人明追暗追的最大的追求目的。
孰知,有一天夜裡,當穿了長靴像喪鐘似的敲著女生宿舍的水泥地的軍警,不知是第幾次進來搜尋或逮捕學生時,她躲在廁所裡。等他們走了之後的第二天清晨,女生宿舍的飯堂裡,除了嗦嗦的喝粥聲之外,還有嘁嘁促促的低語交談:男生第幾宿舍幾個不見,女生第幾宿舍某人失蹤,男生第幾宿舍哪個被捕,等等。名字之中,她聽見了夏雨人三個字。她放下碗,直挺挺地走到說話者的面前,對方帶點輕蔑,帶點憐憫的表情說,是我說的!因為夏雨人是共產黨,當然應該被抓!
這麼多年來,別的都不記得了,記得清清楚楚的是聽了之後情緒上的震盪,一定很劇烈。因為震得連長方形的飯桌都顫抖了,因為有人過來扶她,鎮定她。但她極力把自己控制住了,摔開攥住她手臂的人,直挺挺地走出飯廳。
勉強讀到大二,她即出國了。此後當然也戀愛過幾次,也結婚兩次。但沒一次有任何情愫撞擊到,不,觸控到那完全為夏雨人保留的心坎的一角,直到現在當墨院長含笑向她走來,說“你就是史主任讚不絕口的段教授吧”的一剎那。
“我是,我是。”她從不曾如此結巴,雙頰也從不曾如此發燙,握在墨院長的大手裡的她的右手,也從不曾如此冰冷過。
墨院長的灰藍瞳子閃過一現即逝的訝異,立即擺手說:“請坐,請坐。”自己先坐在小會客室的單人沙發上,“我在密大當文理學院副院長時,學校正在醞釀與中國北京大學建立交流的事,就在等與中國方面搭上線,我即會領隊去中國。可惜,就在那時,此地的柯瑪校長電話到,邀我來當文學院長,我當然沒法拒絕這麼好的邀請,只好放棄去大陸的機會。”他轉過身專對次英說:“這兩年還常想到那個機會哩!來,我要聽聽你的提案,愈詳細愈好。”
從院長辦公室出來,兩人都笑容可掬。但如真一天都在忙備課上課及會見口語輔導員的事,直到晌午才到次英的辦公室。
“怎麼樣,見了院長的結果如何?”
次英馬上翹起大拇指說:“上上!他說經費沒有問題,因為他才申請到了一筆州政府的展開學術研究的基金,他打算邀請文學院及商學院的系主任及教授,人數不超過十五人,當然是你我在內。他要我立即進行同中國方面聯絡的事,如遇到任何困難,即告訴他。”
如真瞪大了眼睛:“這麼快,他即接受了你的提案?”
次英點點頭:“看樣子是個有魄力有決斷的行政人員。還有,”她瞟了對方一眼,“不管是東方標準還是西方標準,他都是個美男子。”
如真怔了怔,帶點試探性地說:“你第一次見文學院長,不但不緊張,還有心思注意他的外表,還把他看得那麼仔細呀?”
次英瞅了她一眼,半笑地說:“虧你還是寫小說的!一個十分出色的男子站在你面前,難道你會不注意?!”見對方沒反應,立即改變口風說:“如真的進行交換計劃,以後還要常同院長打交道的,他長得一表人才,打起交道來也容易,你說是不是?”
如真還是沒有接茬,自顧自地說:“事情太順利了,簡直難以相信!你必是有個如何進行的腹稿吧?”
“來得太快,我倒還沒有一個統籌的表呢!不過大致上,我打算明年春季班結束以後去,這樣給了我們八九個月的時間籌備,總夠了。首先,這個週末我要回曼哈頓一趟,把事情告訴黃立言。不瞞你說,搭中國方面的線,得完全靠他。看樣子,從現在起到明年五月,我可要同他甜蜜相處,不能得罪他。”
“噯,你怎麼這樣說話,你辦交流,目的是為了穩固你的地位,方便你拿到永久聘書,他不是不知道,當然會盡他的力量幫你辦成這件事。”
“唉,你有所不知。我來此地,他不是最樂意的,好好的教授太太不做,搬到這裡來,我們只能週末在一起,他平時的衣食起居,就沒人照料了。雖然他是新時代的人,但底子裡還是一副舊腦筋。做妻子的本分,就是要侍候丈夫的,我不知道李若愚是不是這樣,黃立言,是個大男人沙文主義者。”
如真正要介面,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