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上打架,幾乎出了人命,如果再不走,等會兒官司打定啦!巡檢司的人快到了。”
船伕們大驚,怎敢怠慢?官司一打,至少是三兩月的事,船扣下三兩月,豈不要喝西北風?立即手忙腳亂地啟航,溜之大吉,比官船早片刻離開碼頭,向常州府順流急駛而去。
下航三四里,他向船伕說:“船家,不必趕程,等會兒跟在那艘官船後面,但不要太靠近。”
“客官今晚不想趕到常州府城?”船伕詫異地問。
“在下又不是有事待辦,急什麼?”他泰然地說。
這一帶河流,因有呂城、奔牛兩座大閘管制水流,船隻上航下放沒有多大區別,水勢流動極為緩慢,控舟容易,想快不易,想慢還不簡單?不久,官船已超越而前。
一個時辰後,便看到了奔牛壩。這裡距常州約有三十里,也叫奔牙塘。相傳有一頭金牛奔到此地云云,目下叫奔牛巡檢司,設有一座水閘管制運河的水位。
這座鎮只有兩百餘戶人家,是一處極為普通的小市鎮。但誰又料到日後這裡會出了一位大美人,斷送了大明江山?清初的大詩人吳梅村寫了一首圓圓曲,其中有兩句說:“慟哭六軍皆縞素,衝冠一怒為紅顏。”這位紅顏,便是吳三桂的愛妾陳圓圓,奔牛鎮,也就是日後陳圓圓出生的地方。
鎮上似乎沒有人跡,碼頭上也沒有船影。
水閘前,兩岸的垂楊樹蔭下,只有四艘小舟,靜悄悄地不見人影。
官船徐徐下航,距水閘還有半里地。東岸突傳來一聲唿哨,但不見人影。
四艘小舟停泊處的樹蔭下,搶出二三十條赤著上身的大漢,紛紛登上小舟,長槳急動,像四條大魚,向官船迎去。
柏青山的船在官船後半裡地,他突向船伕說:“咱們到鎮上打尖,快!”
船速驟加,四隻槳起落,銜尾追上了官船。
官船恰好被四艘小舟左右一夾,船鉤搭住了兩舷。官船上的船伕大驚,站在船頭的一名青衣人大喝道:“你們幹什麼?什麼人?”
接二連三跳上來帶了腰刀的赤膊大漢,根本不理會青衣人。
為首的大漢站在艙面,雙手叉腰向船伕叫:“往東岸靠,快!慢了一刀一個,船由我們接管了。”
艙內鑽出了三名青衣人,與那位佩短劍的小後生,一名青衣人臉色一沉,大喝道:“本府推官許大人在船上,你們怎敢無禮?退下去。”
為首的赤膊大漢哈哈狂笑,說:“妙極了,咱們正要找狗官算帳,請都請不來呢。哈哈哈哈哈……”
小後生一聲怒嘯,拔劍出鞘。
這瞬間,“啪”一聲響,一塊木板從艙頂上飛下,正好擊在小後生的後腦上。接著人影如電飛撲而下,將小後生撲倒在艙板上。
“綁!”赤膊大漢叫。
三名青衣人尚未有所舉動,已被五把鋼刀迫住了。
後面舵樓已被接管,進入中艙的第一個大漢,突然大叫一聲,“嘭”一聲水響,跌下水中去了。
第二名大漢揚刀堵在艙門外,站在舷板上怒叫:“小賤人,你再行兇,咱們殺你個雞犬不留。”
前艙突傳來紫袍中年人的叫聲:“戚姑娘,不必反抗了。”
船靠上了東岸河堤,樹林中鑽出二十餘大漢,將官船上的人押上岸去了。
柏青山的船,已遠出半里外,接近了鎮西的碼頭。
“咦!這地方像是罷市了呢。”柏青山站在船頭向船伕說。
船伕不住搖頭,低聲說:“公於爺,船不能在此泊岸了。”
“為什麼?”
“奔牛五醜又在興風作浪了。”
“誰是奔牛五醜?”
“這……離開再說。”
“怕什麼?沒有人偷聽哪!”
“五醜共是五個人,他們是鎮東的鄭家兄弟鄭乾鄭坤,鎮西五里金牛臺的王英、王華兄弟,與鎮東北五里地孟瀆河畔的周豪。這五個人都是本地的土霸,武斷鄉里橫行不法,巧取豪奪無惡不作,惡跡如山。常州府的同知大人與推官大人於六月初接任,便派人前來明查暗訪,可惜這五醜神通廣大,始終沒把柄落在兩位大人手中。”
“這是說,府衙中必定有他們的眼線了。”
“那是當然。”
“哦!他們五個人,就敢令奔牛鎮罷市?”
“怎麼不敢?他們只要派一個人出來說關門,就沒有一個人敢開門做生意。不許船靠碼頭,誰靠將有飛來橫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