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我們去靠靠看?”
“公子爺,小的不敢。”船家悚然地說。
“好罷,我們找地方泊舟,離鎮三兩裡便可。”
“何不駛入孟瀆河泊舟?”
“好,只要不引起五醜的注意便可。”
孟瀆河原是漕舟出江的一條河,從奔牛北上江陰,航程六十里,比沿運河走鎮江要近些,而且走白塔河可免風濤之險。但兩年來已經逐漸淤塞,只有空漕舟往下放入運河,而無滿載的漕舟了。
半淤了的孟瀆河只能行駛小舟,兩岸形成不少淤積之河灣,上行約五里,便是奔牛五醜的第一醜玄狐周豪,建在河西岸的周村。
這裡原是一座僅有四五戶茅屋的三家村,十年前周豪從府城搬來奔牛,買下了這一帶田地,趕走了這幾戶人家。從此,這一帶便成為禁地,經常有些不三不四的人悄然來去。十年來,奔牛鎮這五個土霸,成為地方上人見人怕的豪紳,附近的人當面稱他們為某某爺,背地裡卻叫他們為某某醜。五個人狼狽為奸,搞得這一帶的人惶惶不可終日,卻又敢怒而不敢言。
村後的一座以河彎闢成的大荷池,足有百十畝大小,中間建了一座水榭,以一座九曲橋溝通水榭與花園的出入。荷池全是浮泥,人掉下去寸步難移,愈掙扎便愈往下沉而沒頂,水功天下第一的人到了此地,也必死無疑,無用武之地。
九曲橋寬僅三尺,僅高出水面的三尺左右。荷葉也高出水面三尺上下,因此遠遠看去,像是橋在荷葉叢中,如果不是朱漆欄干高出葉上尺餘,真不知有橋與水榭相連。
二樓水閣四面有明窗,可看到四周的景物。廳中只設了一張轉椅,椅內坐著那位穿紫花長袍的人,手腳皆被綁在椅上。
四周,倚窗靠壁共站了八個人,其中兩人一是被豆粒打穴制住的傢伙,另一人則是改姓王的太湖水賊汪海。
北面的五個人,全都是滿臉橫肉,相貌醜陋四十歲上下的中年大漢,一個比一個魁梧,一個比一個獰惡。五個人抱肘倚窗而立,不住桀桀怪笑。
最後一人是個赤膊大漢,一雙小臂各扣了一具皮護手,護手上各帶了三把六寸長的飛刀。身材壯得像一頭巨熊,豹頭環眼朝天鼻子獅子嘴,雙耳招風。敞開毛茸茸的胸膛,紅帕包頭紅腰巾打扮完全像一個劊子手。
水賊汪海嘿嘿笑向紫袍中年人說:“許推官許大人,汪某先替你引見咱們這些英雄豪傑,讓你開開眼界。”
許推官泰然一笑,沉著地說:“本官完全清楚,你們是奔牛五醜。本官上任半月,便已獲得了你們的圖形。”
“你知道就好。”
許推官沉靜地一笑道:“本官知道你們種種不法的罪行,可惜未能掌握確證,因此至今尚未能將你們置之於法,沒料到你們居然敢在運河搶劫本官的船隻,擄劫朝廷命官,該當何罪你們該比本官明白,罪證如山,你們這次總算難逃法網了。”
五人中周豪的左耳缺了半隻耳輪,怪眼一翻,厲聲道:“狗官,你知道你的處境麼?”
“當然知道。本官盡忠職守,死不足惜,因本官的死而剷除盜窟,可說死得其所,何所懼哉?”
“哈哈哈……”周豪的黑臉膛,因狂笑而顯得更為獰惡,笑完說:“狗官你豎起狗耳聽,你死了,誰也不知你的下落。你乘的船已被拆散,船伕已全部埋入泥淖,誰知道你的死活?你告假至鎮江接來自湖廣的家眷。誰知道你到底在何處失蹤的?”
“正相反,鎮江府的同寅袍澤,誰不知本官的行程?不消三天,便將兵臨奔牛,玉石俱焚,你們不可能一手遮天,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擄劫朝廷命官,罪該凌遲。你們人多,罪有首從之分,你們敢保證那些從犯,不會珍惜性命通風報信或自首麼?到那一天到來你們悔之晚矣。”
周豪桀桀怪笑,說:“狗官,咱們是不怕嚇唬的,本來,咱們早知你正在千方百計蒐集咱們的罪證,咱們並不想到府城去捉你。想不到天假其便,在呂城鎮你敢出面,認出了鄭兄的手下弟兄,咱們不得不被迫將你弄來了。”
“呂城鎮想已傳出了訊息,本官相信邏者已首途前來了。”
“你請放心,任何人也休想查出絲毫線索。你這狗官以鐵腕自豪,咱們自有辦法對付,如殺了你對咱們毫無好處,因此特地和你商量。”
許推官堅決地搖頭,堅決地說:“沒有商量,本官絕不與強盜談條件。你們只有兩條路可走的,一是殺了本官,一是放了本官,你們前往府城自首,罪減一等,不然免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