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一字一頓的重複:“你們說,拋棄孩子的父母,會不會遭天打雷劈?——既然你們都知道這事——那麼,告訴我,是哪對沒良心的父母拋棄的,恩?告訴我?”
“不,不——我不知道……”所謂的母親顫抖著往後退。
“我們走,別和這個瘋子說話。”而那父親終於受不了,一手拉著一個,走了。
張筱似有不甘,卻也不敢再做什麼,只是惡狠狠的又剜了我一眼。
我最終沒有見到宗晨,回了學校,去醫務室討了藥冰敷著臉,然後慢吞吞的回教室上自習。
人生總有意外——哈哈,張筱居然是我的姐姐?
同桌問我,你怎麼哭了。
我說,看小說感動的唄,正寫著天倫之樂呢。
晚上回家,媽媽一看我的臉就懵了,滿臉的護犢之情。
“哪家小崽子,下手這麼狠,天哪,你坐好別動,我去拿冰塊!”
“疼嗎?誰打的?”
“和同學打架了。”
她嘆氣,轉身去拿藥箱。
“媽……”我忽然抱住她,低低道“你為什麼不罵我?”
她愣了愣,摸摸我的頭:“傻孩子,罵你做什麼?”
“我又打架了,而且——你們不罵我,是不是因為——你們不愛我?”
媽媽的手頓了頓,許久才笑起來:“說什麼傻話呢——媽媽小時候成天被外婆管著,這不準那不準,那時我就想,以後絕不會束縛了自己的孩子,而且我瞭解你,淺淺,你是個懂事的孩子,雖然有時候小吵小鬧,可絕沒什麼壞心眼,不是嗎?”
她拍了拍我的臉蛋:“不過,既然你都這麼說了,看來我得換換教育方式了?”
我眼底的淚再也把持不住。
我知道自己錯了,錯的離譜。
最珍貴的東西就在眼前,只是我沒看見。
“別哭了,我知道你捨不得宗哥哥,”媽媽嘆了口氣,會錯了意,以為我因為宗晨的事而難過,“你們都還是孩子,難免有些感情用事,可這也是好的……說起來,我還不知道,你和宗晨那孩子感情那麼深了,可你得明白,淺淺,這個世上,沒有不散的宴席,就算媽媽我也不能陪著你走完一輩子……所以你得明白,宗晨哥哥遲早有天……”
“媽——”我將腦袋埋進她的肩,“我……喜歡他。”
媽媽失聲笑了起來,好久後,又摸摸我的頭:“喜歡,那就喜歡吧,可喜歡的東西不一定非得佔有——如果現在宗晨不走,以後難免不會後悔,明白嗎?”
“我知道——可,還是很難過。”
“淺淺,分離,是你成長過程中必須經歷的,而且,屬於你的東西別人奪也奪不走,不屬於你的,就算搶也搶不了,明白嗎?”
我明白的,一直都明白。
之後的幾天,我依然沒有見到宗晨,學校沒人,家裡也沒人。
我渾渾噩噩,度日如年。
直到一天下午,同桌捅捅我的手,“哎,那不是你家教嗎?”
那一刻我真以為自己在做夢。
宗晨如往常一樣,只要站在那,便是全部的風景。
絢爛到一塌糊塗的陽光,暈出淺淺的碎金子,跌進我的眼底,也跌進我的心。
我慢慢的走到他面前,生怕走的快了,他便從夢境裡跑了。
他還笑,笑成那樣,真傻——可也好看,他看起來削瘦許多,臉上的線條越發鮮明。
“簡淺,”他的聲音像是黏著芝麻的糖,香甜而柔軟,“下午請假吧。”
我義正言辭的鄙視他:“請假這麼掉價的事,誰做啊。”
那天下午,我們沿著錢塘江筆直的河岸線,一直走一直走,只是,看起來那麼近的水天盡頭,卻怎麼也走不到頭。
所謂的終點,盡頭,往往只存在於人們的期許之中,更多的不過是因為到達不了而產生的寄託與美感。而最重要的是,在追尋過程中,是誰陪著你一直到最後。
遇見某人前,不管去哪裡,到什麼地方,似乎都無所謂,而找到某人後,天高地遠,海角天涯也不過如此。
我很想問他——如果你真的是因為我才留下,那麼,在你心底,我是不是就是那“某人”。
江風很大,刮在臉上像搓揉的沙爍,癢癢的撩撥人心,輪船,汽笛,細軟的沙,鸕鷀,以及起伏的潮水,一切都安靜而美好。
宗晨脫下外套,遞給我,寬大的連帽衫套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