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最多的,是爸爸溫暖的懷,就是在那裡,隨著轟隆隆的火車,從杭州,上海到北京,四處的跑。
有時是很深的夜,或者很大的暴雨,還有著濃濃睡意的我便被抱起,匆匆趕去醫院。
有沒有疼痛已經記不得了,只記得狂暴的風雨聲,濃重的消毒水味,急診室步伐匆匆的大夫,長長的,有半個瓶子那麼粗大的針筒,一點一點緩慢推入手臂的細小血管。
一次又一次的發高燒,以及各種併發症,我身上似乎有著生不完的病。
而我每次問爸爸,我的感冒怎麼還不好,他總是笑著說,因為你不愛吃蔬菜,體質差啊。
直到有一年,不知是五歲還是六歲,我跟著爸媽去了北京,動了一個大手術,身體開始漸漸好起來,卻還是定期要去醫院檢查,而愛生病的體質也沒改變,直到進入初中,都頻繁的進出醫院。
進入青春期好後,身體慢慢結實起來,也不大生病,只是不論體育課,還是其它的活動,我都無法參加,總是一個人看著他們在操場上跳躍,奔跑,游泳,先時還會羨慕,久而久之,便麻木了,拿著本小人書,自覺的坐到一邊看。
一直到那時,我還是個很乖的孩子。
比如我不再挑食,甚至皺著眉頭吃下胡蘿蔔,我也不愛出去玩,喜歡躲在家裡看書,與班級的同學也總保持著距離,像個隱形人。
我們的體育課的操場,有著一堵矮牆,外面的人可以爬進來,裡面的人卻爬不出去,有時上課,我便坐在矮牆邊上,翻著書等下課。
有次800米考試,女生們抱怨著走了過來,嘴裡嘟嘟囔囔。
我聽到有人用很輕的聲音說,“誒,有些人命就是好,體育課只要優哉遊哉坐著就行了,也不知來幹嗎的,這麼嬌弱,不如回家讓老媽成天抱著嘍……”
我抬頭看了她一眼,一言不發的走了,身後是壓抑而放肆的低笑。
那是第一次翹課,還沒放學,我拿了書包回家。
那時心情並不糟糕,拐進街角時,還買了包五分錢一顆的棉花糖。
當時的教師宿舍,有著公共樓梯與走廊,我嚼著糖,正從脖子上拿出鑰匙,卻聽到爸媽的聲音,心裡嚇了一跳,怕被發現逃課了,便轉身想走。
宿舍大多人在上班,孩子也沒放學,整幢樓安靜極了,我輕手輕腳的往回走,直到清晰聽到媽媽的聲音。
我因好奇而湊近窗戶偷看,媽媽背對著我,與一對中年夫婦說著什麼,而面對著我的兩人——我這一輩子都忘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