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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部分

我因好奇而湊近窗戶偷看,媽媽背對著我,與一對中年夫婦說著什麼,而面對著我的兩人——我這一輩子都忘不掉。

“算了吧,這錢我不要,淺淺是我的孩子,我們上了保險,單位也可以報銷部分醫藥費,這點錢我們家還是花的起的,你們拿回去吧。”

“收下吧,算是我……”女人的聲音,帶著歉意與哭腔。

“夠了!……當初是你自己要將孩子……”媽媽的聲音開始變冷,“現在知道後悔了,當初怎麼狠得下心?就因為第二胎還是個女兒,就因為這個女兒有心臟病?淺淺現在很好,請你們再也不要來了——”

又響起那個男人粗暴的男人聲音,“別丟人了,不要就不要,回去!反正他們也不能生孩子,既然當寶就拿去好了——別哭了,丟人現眼,你不走,那我可走了!”

後面已經記不清了,我忍住眼淚的淚,轉身就跑,還努力著不發出聲音。

書包很重,咯著肩膀疼的要命,手裡的棉花糖也撒了一地,可我害怕,像是做賊一樣,使勁的往前跑,心就要跳出來了,我覺得後面有老虎在追。

那是我第一次,那麼用力的跑步,胸口火燒火燎。

我跑出家三四個街口才停下——我發現自己什麼事都沒有,跑了這麼久也沒昏倒,也沒死,也還好好的。

那時候我才知道,原來我不能跑步不能和小夥伴一起玩是因為有心臟病,而“心臟病”這個詞對我來說也並不陌生。

“某某某忽然死了,據說是心臟病!”……

意味著,“隨時都可能死去,”“人生完蛋了,”……

我也第一次知道了,棄兒這個詞的含義。

被父母拋棄,因為是個女孩,因為有病,不要了——“反正他們不能生孩子……既然當寶就拿去好了……”

有巨大的浪,將我吞沒,冰冷的,黑暗的。

原本的世界轟然倒塌。

如果爸媽可以生孩子的話……大概也不會要我了吧。

我不知道一個十二歲的孩子,何以沉默的接受這一切。

我一直呆到正常的放學時間,回家,什麼事也沒有似的和爸媽打招呼,吃飯,寫作業,上床睡覺。

只是第二天起來時,媽媽問我眼睛怎麼紅腫成這樣,我說,半夜做了惡夢,哭醒了。

爸爸摸了摸我的頭說,那下次做惡夢找爸爸呀,和我一起睡,就不怕了。

可我還是怕——那個一直溫暖著我的懷抱,會不會有一天也就這麼離開。

我去了新華書店,翻著厚重的醫書,細細的看著上面拗口而難懂的名詞,似懂非懂。

時間從那時候開始倒計時,明天是什麼,死亡嗎?

不知道因為什麼開始轉變。

又一週的體育課。

那個曾嘲笑過我的女生,又尖著嗓子說著什麼。我著魔了似的,隨手拎著身邊的礦泉水,開啟後便朝她頭上倒。

那人一臉驚恐的看著我,尖叫聲不斷。

“你神經啊;運動無能?”

然後我們打起來了。我從沒用過那麼大的力氣,幾乎是惡狠狠的,抓的她滿臉指甲痕,

周圍的人傻了好一會才上前,將我們拉開。有人扶著她走了,沒人管我。

我坐在那發呆。

牆頭跳下一個人,高個的男生,扎著長髮,他笑著對我說:“喂,你怎麼不哭?”

那人是阿力。

我惡狠狠的看著他:“你也要打架嗎?”

“哈哈,我帶你去吃——恩,冰激凌?”

有誰翻了個面,世界朝我呈現了完全不同的一面。

打架,逃課,進出各種明令禁止的場合,幾次三番後,我成了壞孩子。

但這樣很好,沒人再敢說什麼不好的話。

爸媽問我怎麼回事,我只淡淡回了一句:“不是心臟病嗎,活著時候想幹嘛就幹嘛唄。”

他們瞬間白了臉,問我怎麼知道的。

我說我又不是傻子。

“心臟病不會死的,淺淺……只要好好吃藥。”

“可和死了也差不多——不能跑,不能玩,成天待著我會瘋的——你們就別管我了。”別管我了,反正不是你們的孩子。

風箏與飛蛾

就這樣,我開始了肆無忌憚的生活。

現在想來,這和叛逆期也有關,那時候總是特別敏感,覺得爸媽越是寵愛縱容,便越是不將我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