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蕭瀾起時,延湄也已醒了,她眼下一圈青色,顯然睡得不好。
外頭天色未明,蕭瀾要到後園練劍,系綁腿時見她望著自己,便問:“是要再躺會兒還是起來?”
“起來”,她的聲音裡帶著早起的懶意,蕭瀾猶豫了一下,“要叫哪個進來伺候?”
延湄垂著頭,自己穿好了衣服。
出得房來,夜雨已停,允大娘和白倩在廊前的臺階下候著,——宸妃送的兩個丫頭昨夜淋了大半宿的雨,今兒都起不來了。
蕭瀾看一眼門口的兩個,都是傅家跟過來的,十一、二歲的模樣,他估計也妥帖不到哪裡去,但對延湄來說應比陌生人強些,便吩咐她們進去伺候,又對允大娘道:“煩請大娘到前院讓車駕備著,到了時辰好進宮去。”
允大娘應聲,禮道:“侯爺有事盡吩咐就是,可別對老奴這樣客氣,折煞了我。”
蕭瀾一笑,“好”。
白倩在原地站了片刻,大家各有各的事,唯獨她閒著,又看蕭瀾去練劍也沒人跟著伺候,想了想,只得回屋捧了巾子追過去,見蕭瀾沒有趕人,她就也不說話,默默跟著。
用早飯時,桃枝兒過來了,她硬捱了一晚上,萎靡得很,但延湄一見她,比她更顯萎靡。
——那是一種失去了某樣東西后的低落,毫不掩飾地顯現在她漆黑的眼睛裡。
而且更加明顯的,她不讓桃枝兒再挨她碰她。
蕭瀾心道,記事情還挺深。
梳妝時,桃枝兒要給她描眉點唇,她皺著眉別過臉,桃枝兒忍了一早上,也是滿面委屈,一旁的桃葉只得道:“桃枝兒姐姐累了一早,要不叫我來吧。”
桃枝兒心裡氣苦,只覺淚都要下來,轉身將東西交給桃葉兒,桃葉兒才十一歲,真不怎麼會這個,好在延湄總算肯轉過臉,仰起頭,只是這下微白的臉上什麼表情都沒有。
蕭瀾瞧見她這模樣,一下想起幼時的木偶。
他記得曾想讓哥哥給他刻個像自己一般高的,可開始刻的時候,他忍不住悄悄問大哥那木頭這樣會不會疼?這不過是小孩子不經意的一句話,但卻不知被哪個奴婢傳到了她母親跟前,就為這一句話,他捱了好一頓訓斥。
“下去罷”,蕭瀾站到延湄面前,“我來。”
桃葉立即大氣兒也不敢出,閃到一邊。蕭瀾亦不曾給人描過眉,想著容易,站到這才覺不知打哪下手。
他一手抬著延湄的下巴,彎腰湊近了細看,延湄的眉長得好,昨日開臉時又修過,實不需要描畫太多,蕭瀾順著她的眉線描。
描了兩下延湄就皺了皺臉,蕭瀾道:“力道太重了?”
“嗯”,延湄閉著眼睛出個聲,蕭瀾便放輕了手,也不知是不是太輕了,哪下就觸了延湄的癢,她閉著眼睛咯咯笑起來,笑得蕭瀾手抖,兩條眉全畫歪了。
他手上不由微微使勁兒,捏著她瘦瘦的下巴,用力將胭脂點在那水潤的唇上,唇瓣被他壓下去,鬆開時又慢慢彈起來,像是將熟的蜜桃,興許咬一口就會溢位汁水來。
他抬眼,對著延湄輕吹了口氣,惹得她纖長的睫毛眨啊眨。
延湄心想,這人太壞了,故意畫醜了她的眉毛,嘴唇也不好看,為了以後的大桃子,忍一忍。
他們進宮時,皇上剛下了早朝,正在宸妃那用早膳,皇后先見了他們便笑道:“到底是成了婚的人了,瞧著長大不少,晚些你母親見了定也欣慰。”
正說著,皇帝與宸妃一道進了殿。
皇帝已五十有餘,身高體胖,眼睛眯成一條縫兒,等二人行完大禮便呵呵地招手:“好好好,上前來上前來,讓朕瞧瞧。”
蕭瀾便拉著延湄上前兩步,皇帝打龍座上下來,打量延湄,又問蕭瀾:“昨日朕沒去,太子回來說頗是熱鬧。”
“是”,蕭瀾一笑,“謝陛下的恩賜。”
宸妃在後面曼聲道:“是熱鬧,臣妾聽說還打起來了。”
皇上便回頭嗔了她一眼,宸妃既不怕也不在意,掩著唇笑笑,眼梢處盡是柔柔的風情,又說:“臣妾是來給皇后娘娘請安,請過了,那臣妾便告辭啦。”
皇上不攔她,皇后自也沒二話,她說完施個禮,便衣帶飄飄地出了殿。
——果然,昨日之事已傳進宮裡。
皇后順著宸妃的話道:“六郎,昨兒到底是怎麼了?榮妃大半夜便跑到顯陽宮,直叫著活不成了,眼下還在那兒哭呢,說是寧王被你打的臥床不起?”
蕭瀾抿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