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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榮寵

要說二人相識確實很早,算到今已十四、五年。彼時的沈湛還不曾位極人臣,只是大家族裡被趕出來的庶子,窮困交迫之時落腳在一間破廟裡痛思人生;而傅濟那會兒自也沒入京,還是個一心想著怎麼養活一家人的放馬漢。

傅濟不好奇卻熱心腸,雖然自個兒家裡伙食不怎麼樣,但畢竟是口熱乎飯,他就給沈湛帶了四、五天的菜粥和山藥蛋,直到沈湛走兩人實際上也沒說過幾句話,後來傅濟也就完全忘了這回事,直到機緣巧合的入京為官,才又見到了沈湛。

他當時根本不敢認,一是時日太久有些模糊了,二是他這人臉皮薄,生怕人家以為他要拿著那點兒緣分當恩情。倒是沈湛後來認出了他,——當時,他正被太僕寺主事罵的狗血淋頭,沈湛無意中路過,遠遠看了一陣兒,便過來問他可是當年在辛子村住過?

自那日後,主事再不曾為難過他。

傅濟心裡其實挺高興,但絕不敢攀附,因此偶有遇見都是恭恭敬敬地執禮,平日也不曾主動拜訪親近。是以,今日還是頭回與沈湛同車說話。

沈湛不滿四十,身材高大,麵皮白皙,素有“玉面司馬”之稱,又久居廟堂,自有一股氣勢,此刻雖閉眸閒臥,卻也叫人絲毫不敢放肆。

犢車行得又緩又穩,沈湛伸手摸了只杯子,傅濟忙探身幫他倒水,斟好之後沈湛卻不是要喝,而是將它隨手遞與了傅濟,傅濟趕緊接過來喝了一口,不是水,而是極辣口的清酒。

“嘶…”傅濟毫無防備,一張臉登時皺起來,卻聽沈湛在對面朗聲大笑,不能自抑。

半晌,堪堪止住,他也不曾坐起,只問傅濟:“令愛可是曾得過宸妃娘娘召見?”

“自然不曾,我官職低微,內子和小女哪裡有那個福分”……和資格,傅濟說著忽想起一事,忙又接道:“不過今年三月聽說宸妃娘娘曾出宮遊春,內子與小女得旁人引著,也曾遠遠伏拜。”

他說到此悚然心驚,今日宮宴除皇后娘娘外,另有二妃陪坐在側,先前殿上賜婚之時確也有一位問了兩句話,只是他不曾得見過宮妃,也不知到底是哪位。但沈湛覺不可能無緣無故與他提及宸妃,這是不是提點他此事與宸妃娘娘有關?若說給蕭瀾指婚,京中隨便拎出來一家大約都比傅家合適,怎就落在他頭上?

總不會是殿前臨時改的主意……

傅濟的冷汗下來了。難不成是女兒無意中見罪過這位貴人?

可想想又覺蹊蹺,那位貴人高高在上,且聽說頗得聖寵,倘若真是自家有見罪的地方,她當場處置也就是了,怎還繞到了女兒的婚事上?

傅濟坐立不安,以他的官職實在所知寥寥,不由道:“司馬大人……”

對面沒有應聲。

又等了半會兒,傅濟凝神細看,卻見沈湛呼吸勻稱,竟已熟睡過去。

正這時,犢車穩穩停住,外面小童輕喚:“大人,宣陽門到了。”

傅濟情知這已是莫大的提點,輕手輕腳起身,雖沈湛已睡著,他仍舊恭敬地行了禮才退下車,站在原地目送司馬府的車駕悠悠走遠。

許久轉身,猛嚇了一大跳!

——身後不遠處,靜靜站著一人:正是剛被賜了婚,他傅家的準女婿,穎陰縣侯,蕭瀾。

傅濟這一日受的驚嚇實在不少,此刻撫著心口,一時連行禮都忘了,倒是蕭瀾微微欠身,先出聲道:“傅大人有禮。”

此刻時辰已近酉初,天色昏暗,蕭瀾身如玉山,一襲紫裘輕攏,襯著身後青色的長街,顯得寂寂又從容。聲音微微下抑,像是琴絃的角音,將傅濟從驚愕中拉了回來。

“縣侯請恕罪,傅某失禮了。”趕緊上前幾步行禮。

在今日之前,傅濟總共見過這位縣侯兩回。

頭一回是兩個月前他剛剛回京,得封穎陰縣侯,進宮謝恩,傅濟聽同僚們風言風語私下議論幾句,遠遠瞧了個背影;第二回便是在兩日前,陛下祭郊壇,禮部冊上有其名,安排車駕時傅濟打過個照面,未有半句問答。

是以,時到現下,他都沒太看清這位準女婿到底長得怎個模樣,只聽旁人說是俊極了的,這晌抬眼偷覷,卻只看到光潔的下顎和一雙微抿的薄唇。

“傅大人走得晚。”蕭瀾的聲音徐徐傳來。

“啊是”,傅濟忙道:“今日、今日……”他一咬牙,身子又低了一分,語氣帶了幾分懇求:“縣侯乃是人中龍鳳,小女天資痴愚,實在是不敢高攀,還請縣侯在陛下面前再稟明幾句……”他越說聲音越小,自己也知旨意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