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會兒奴婢八歲,哥哥十二,小孩子總想跟著大孩子出去野……”
她聲音溫軟,這樣徐徐說起來讓人聽得很舒服,延湄實對她掉沒掉水裡完全不在意,但並沒有無禮的打斷她,只在她說完後才問了句:“幾個哥哥?”
白倩忙道:“奴婢家中只有一個長兄。”
延湄點了下頭,白倩知道能這樣說一兩句話就已經很可以了,並不過多的獻殷勤,躬著身子道:“那奴婢就先退下,夫人若是悶了,隨時可叫奴婢來,民間的小調奴婢也能哼兩句,就是嗓子不怎麼樣,只要夫人不嫌棄就行。”
延湄眨眨眼,她對民間小調什麼的並不歡心,又因並非生於吳中,並不知白倩哼小調思鄉的心境。
到了第五日晚間,延湄已知蕭瀾多半沒那麼快回來,因早早睡下了,半夜聽耿娘子叫她,睡意朦朧地睜開一隻眼,見屋裡燈挑亮了,蕭瀾正在解外袍。
延湄尚不知自己是夢是醒,在塌上哼哼了兩聲。
蕭瀾已脫了外袍走到近前,說:“鬧醒你了?”
他一說話,延湄登時清醒了,多半是過於意外,延湄叫了聲“瀾哥哥”,骨碌爬起來就撲到了他懷裡。
這和上次打城牆上下來不大一樣,延湄帶著睡意,直接摟住了他的脖子,蕭瀾下意識伸手要推,但延湄身上帶著股熟悉的淡淡奶味,讓他立即放鬆下來,他手僵了片刻,最後在延湄背上拍了拍。
延湄鬆開他,手摸了下他的頭髮,“溼的?”
何止是溼,還在滴著水。他在前院匆匆沐浴一番,披了件衣裳便直接過來,也不知是有多困,趕得這麼急。
延湄說:“我幫你擦。”說著,她便要下榻拿巾子。
蕭瀾見她還光著腳,把人拽住道:“我去拿,你披上被子等著。”
延湄這會兒完全醒了,兩眼放光地看著蕭瀾,被子披在肩膀處,腳丫子還在外頭晃,蕭瀾過來便指了指她,說:“放到被裡去。”
延湄又乖乖放進去,跪坐著幫他擦頭髮,往外頭看一眼,漆黑漆黑,香鍾燒了大半,約是子時了,她腦袋探到前面,疑惑地看著蕭瀾,嘴上雖沒問,但眼中明明在說:怎這個時辰回來了?
蕭瀾卻不應話,轉而問她:“府裡都好麼?”
延湄說:“府裡好,我不好。”
蕭瀾扭頭上下打量她,想著是不是天冷受了寒,因問:“哪裡不好?為何不好了?”
延湄鼓鼓嘴,直白道:“哪裡都不好,想著你,每日都想。”
“……”
“別偷懶”,蕭瀾趕緊把臉轉回來,“繼續擦。”
延湄擦頭髮還有些笨拙,因是頭一回,找不好力道,時不時扯得蕭瀾頭要歪一下。
過了會兒,擦得差不多,蕭瀾收了巾子,看她在塌上小小努了一下嘴,“怎了?”
延湄歪著腦袋:“二哥沒回來。”
傅長啟走了兩個多月,算時間也快了,既然沒有旁的訊息傳來應還算順利,蕭瀾道:“應也快了,估摸得入了臘月。”
他不知延湄是因前天聽白倩“解悶”,自己也也念起傅長風和傅長啟來,只想起之前傅長啟剛到那日,延湄還有些彆扭的樣子,遂逗弄道:“你不是不喜二哥,怎念著他倒不想著家中大哥了?”
“想”,延湄說。
蕭瀾睇著她:“怎麼想?”
延湄說不出是怎麼想,回道:“每日都想。”阿爹阿孃也想,但她不說。
蕭瀾剛聽過一個“每日都想”,現又聽一個,真是剛洗個熱水澡就吹冷風。
他拉起被子閉上眼,睡覺。
延湄並沒覺得什麼,還沉浸在他突然歸家的喜悅裡,照常把腳放在他的腳上,其中一隻還得寸進尺,在他腿上隔著褻褲蹭了蹭。
蕭瀾還在閉眼裝睡,只能默默忍著。
他回來幾日,還要再去穎陰,如此兩邊往返,延湄漸漸習慣了這樣,天氣一日冷過一日,延湄是沒法子跟的,因而每次蕭瀾回來她都分外開懷,若是回來的時候是夜裡,總是會帶著睡意抱住他,蕭瀾兩三次後也習慣了,倒是夜裡回來的次數多些。
入了臘月,北風跟刀子似的,過了臘八,直到臘月十二,傅長啟也終於見了影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