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湛進宮時是辰正二刻,其子沈元初亦隨在一旁。
已經立了春,日頭一天比一天升得早,明亮亮照著一側車壁,他下車時仰頭看了看,是個晴朗的好天氣。
行過武英殿廣場,兩側奏事處的官員見了他,遠遠執禮,沈湛一如之前,自若地頷首,由內侍引著往敬思殿去。
入內行完禮,沈湛不緊不慢地朝上看了眼,倒稍稍意外——這場和,皇后竟也在殿中。
“大司馬身子可好些了?”蕭瀾啖了口熱茶,語氣十分和煦。
“勞皇上念著”,沈湛欠身,“派了太醫到臣府上,又賞賜許多東西,臣如今好多了,特進宮謝恩。”
蕭瀾笑了笑,又看向沈元初,道:“沈侍郎的腿傷如何?”
——沈元初還掛著散騎侍郎的名,這是個虛職,太和帝在位時,選的都是世家子弟,蕭瀾登基,並沒有專選人隨侍,這職上一直空著。沈元初當日傷了腿,宮變後被蕭瀾放回沈家,虞氏疼兒子,生怕他腿上落下丁點兒毛病,因一直將他關在家中養傷,三個多月,總算全好利索了。
沈元初站在自己父親身後一步處,展眉道:“沈某這侍郎早已是舊稱,不敢擔皇上此言。”
蕭瀾挑挑眉,放下手中茶盞,偏頭看了看延湄,延湄小聲與他說了句話,蕭瀾點頭,唇邊露了一點兒笑意,抬眼問:“朕知你年紀輕,倒拿不準你今年是十五還是十六?”
沈元初不知他怎麼忽問起年紀了,頓了頓才答道:“虛歲十六。”
蕭瀾上下打量他片刻,頷首:“那是小些。”
沈元初以為他意指自己在太和帝身邊任侍郎時年紀尚不足,便也沒應聲,沈湛攏袖看向上面,淡笑道:“不知皇后娘娘此問何意?難不成是想給小兒指門親事?”
沈湛身上頗有幾分氣勢,這般從容問來,亦顯出兩分無畏,蕭瀾便在案下悄悄握了下延湄的手,意思她若不想說話直接不理便是,延湄也回握了他一下,卻搖搖頭,開口道:“不指親事。”
沈湛欠了欠身,延湄抬手一指他身後的沈元初,說:“他的腿,是如何傷的?”
“是在漢中時所傷”,沈湛道:“當日皇上與皇后娘娘應也在的。”
延湄直直看下來,清晰道:“不是,是在濮陽。”
沈湛眉間微微一動,側身看了眼自己的兒子,沈元初抿唇——腿傷一事他未敢全說實話。
沈湛心裡轉了幾個彎,面容絲毫不變,他清楚,因前幾天虞家小郎的事一出,已然把沈家也牽連成被動,而小皇后的兩句話,讓他想到了自己正在查的另外一事,因揚揚眉,不接話,等著看皇上到底意欲何為。
蕭瀾起身往前走幾步,道:“今日宣大司馬進宮,實在是有樁案子,朕不知該怎麼判,特請大司馬來拿個主意。”
沈湛一揖,“皇上請說,臣的諫言雖未必全和皇上心意,但定然由心而論。”
“不忙”,蕭瀾笑了,“還請大司馬與沈侍郎先在偏殿稍候,過會兒朕自要請大司馬出來說公道話。”
沈湛翩然點頭,花公公躬身引著他們往一旁的偏殿去。
隔門沒有關嚴,完全能夠聽到殿中動靜,沈湛看了沈元初一眼,示意他跟自己過來,要問問他腿傷一事為何沒說實話,然而剛走進幾步,沈湛驀然停住——他看到這偏殿中並不只有他父子二人。
還有定國公傅濟與他府中次子傅長啟。
另有一人正坐在輪椅上看過來,此人他識得,姓陸,名潛,字遠卿。
…………
正殿。
延湄起身去淨了個手,回來方坐下,便有內侍往裡報,說大司馬伕人攜著小女兒沈如蘭到了,須臾,又有報虞家大老爺虞珵之陪著虞老太太也已進了宮門。
蕭瀾在延湄背上輕輕拍一拍,延湄嗯一聲,蕭瀾頷首:“宣進來。”
先到的是虞氏和沈如蘭。
二人有些意外——皇后召見女眷該在內宮,虞氏不解為何將她們帶到了外殿?且丈夫和兒子前腳才進宮,她們後腳就得了皇后的召,難說只是個趕巧。
因而行過大禮,虞氏先試探著問:“臣婦的夫君一早奉聖旨進宮了,臣婦得皇后娘娘宣召,可要隨著到內宮去?”
蕭瀾瞥她一眼,沒說話,花生過來有條不紊地換了次熱茶,殿裡頭靜靜的,虞氏摸不著頭腦,看兩眼延湄,只能先在金階下候著。
等了半天,見皇上和皇后兩人還在自顧自飲茶,沈如蘭先沉不住了,暗裡拉拉虞氏的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