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明宮收拾過一番,但沒有大動,只是添了些物件和花花草草,陳設並不奢華,甚至算得上素樸。延湄過來時晚膳已經備好了,只等著她一到便可傳膳。
霍氏吃素,但是今日特意讓膳房備了幾道葷菜,一道燻煨肉,是用秋油和酒先將肉煨好,再用松柏的木屑、花生殼生煙燻制,肉片乾溼參半,又香又嫩;還有道栗子炒雞,雞肉嫩,栗子甜;又用雞湯加一點兒野菇和黃花煨了個麵筋,麵筋事先炸過,吃起來既筋道又裹滿汁水。
霍氏拉著延湄坐到桌旁,說:“母后與你在一處的時日還短,不大知道你的口味,往後咱們就好了。今兒這幾道都是皇上小時候愛吃的,你總被他帶著,想來也是能入口的。”
延湄眨眨眼,心裡頭實際不怎麼信,因為她平日見蕭瀾不大愛吃肉,倒更愛河鮮一類的東西,小時候不一樣?
御膳房的廚子是金陵人,幾道菜都做得頗精細,尤其煨麵筋,味道很不賴,不過延湄是記在心裡,面上霍氏卻瞧不出來,——因她每樣菜都是夾兩口,不偏不倚。
霍氏對這點還算滿意,席間沒怎麼說話,等漱過口,用完甜湯之後才笑道:“今兒有人陪著用飯,吃起來的確香些。”
延湄與她不夠親近,也說不來違心討巧的話,便衝她笑了笑。
霍氏起身領著她到後園中散步,暮色已降下來,越發寒涼了,宮燈還沒有完全點亮,顯得偌大的宮宇靜絲絲,孤冷冷。
延湄想蕭瀾了。
她心有所念,眼中便流露出些微思盼,霍氏看了一眼,說:“皇上在齋宮,估摸也才用過飯,晚上要唱誦神明,比咱們這裡熱鬧許多,皇上是愛熱鬧的,今兒定歇得晚。”
延湄搖搖頭,道:“瀾哥哥……”
她本來想說蕭瀾不愛熱鬧,可是話出口又覺得與霍氏說沒意義,因又打住了,霍氏笑笑,溫聲道:“好孩子,你如今已經是皇后了,皇后是要母儀天下的,事事得為表率,阿瀾已是皇上,你不好再這樣稱呼,否則,往後宮裡的嬪妃都跟著你‘瀾哥哥瀾哥哥’的叫,那成何體統?”
延湄愣了愣,她完全沒想過要改稱呼這件事,因蕭瀾與她在一處時還和從前一樣,甚至沒有自稱過‘朕’,她才不要改,可隨之的,她又順著霍氏的話想到了有旁人跟她一起喚“瀾哥哥”的場景,登時心裡不得勁兒,怔怔說:“嬪妃?”
“是啊”,霍氏極其自然道:“新帝登基,納妃是規矩。”
延湄看著她,臉上還帶著茫然,問:“瀾哥哥說的?”
霍氏下巴一收,意思她怎麼又犯這樣的錯,延湄緊抿著嘴唇,半晌,只好改口道:“皇上說的麼?”
“前朝裡那麼多的事”,霍氏帶著她往回走,“皇上哪顧得上?這向來是後宮該操心的。”
延湄聽見不是蕭瀾提出來的,心裡稍稍好些,兩人回了殿中,宮燈點起來,照的霍氏的絳綾袍閃著光,她語重心長地道:“做皇后便得是這樣子,旁人想不到的你得想到,旁人不管的你得管,皇宮便是個‘大家’,若想掌好這個‘家’,最先一條,便是得有度量,能為皇上分憂。”
霍氏說著招招手,蓮姑便抱了滿懷的卷軸過來,霍氏一指:“這些都是金陵城中官家女兒的畫像,不全,我挑了幾個,你也瞧瞧合不合意。前朝正是用人的時候,他們父親官職都不高,沒有黨附沈家,因而進宮裡來都得瞧你臉色,這些母后都給你考慮周全了。”
若是旁人,聽霍氏這般說,可能會起身謝恩,但延湄並不在乎旁人是否會捧著她、看她的臉色,因而全沒有領這個情,開口說:“不納妃,也能有旁的法子。”
——延湄是知道許多人家裡都有妾室,可是她只存在一個模糊的概念,傅濟沒有妾室,大哥傅長風也沒有,是以用到蕭瀾這兒,她自然覺得沒有也可以,更不相信有什麼事情是必須、且只能用納妃的法子來解決的。
霍氏也不急,問道:“旁的什麼法子?”
延湄說不上來,但她想,蕭瀾一定有。
“你先瞧瞧”,霍氏讓蓮姑把卷軸開啟,她實際早就打聽著京中未出閣的女子,官宦人家的女眷去棲霞寺上香祈願的頗多,她也見過不少,當時就是為著蕭瀾的婚事籌謀,如今也有能用得上的,她選出來這幾個,一是家世都不比延湄差,二是姿容都能與延湄一比,本就存了點兒讓延湄自慚形穢的意思,等她看完了,便問:“瞧著如何?若是滿意,這幾日就可操持著選進宮來。”
然而延湄看了一遍,沒看出什麼區別來,怪道:“都沒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