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發現,這地道雖挖的頗深,卻並不寬,並行的話,只能同時過三到四人。
——這麼看,似乎也不是為了今日的奇襲。
地道中早已沒有新土味兒,頂上還有火把燻出的黑印,應是蕭瀾或者懷嚴已在地道中走過。
裡面稍有些悶,隔段路還能看見備著的水囊,延湄指一指便小聲對傅長啟道:“瀾哥哥。”傅長啟笑著應了聲,其實他們都清楚,蕭瀾許久不在京中,這水若還能喝,必定是懷嚴師父又換的,但延湄說是蕭瀾,傅長啟也就順著她應。
地道很長,行進速度又不慢,兵士都無妨,走了一個時辰,延湄和霍氏就都有些跟不上。
閔蘅隨身帶了薄荷片,讓她們含在嘴裡,地道里黑,延湄伸手去抓傅長啟的袖子,抓住便晃了晃,小聲叫:“二哥。”
她有點兒渴,想喝水,閔蘅頓了頓,手指暗暗在延湄腕子上點了兩下,低低問:“夫人,怎麼了?”
延湄一怔,微微抬手,才發現自己抓錯了袖子。
前後都在行軍,延湄本就是兩步趕一步,稍一頓,便磕絆了下,閔蘅本就在她身後,見勢一扶,正將她半抱在懷裡。
延湄撒了手,傅長啟恰也回頭尋她,將這情狀全看在眼裡,過來拉了延湄一把,口中的話很自然:“絆著了?上來,二哥揹你。”
人多,且延湄中間隔個蓮姑就是霍氏,傅長啟看也沒看閔蘅,但在拉延湄時卻不動聲色地擰了下閔蘅手腕。
延湄心裡與他親近,但自七、八歲以後沒被他背過,有點兒不知道怎麼辦,傅長啟笑道:“不想省下力氣快些去救你的瀾哥哥?”
延湄咬咬嘴唇,這才趴到他背上,剛剛抓錯了袖子,心裡不大得勁兒,也不說話。
韓林過來稟問霍氏可需人揹著,霍氏面上不顯,其實心裡還記著他和程邕,擺手道:“我這老身子骨還能再走一段兒。”
幾千人繼續行進,大約又走了半個多時辰,最前頭的程邕打了個哨,他們已能望見出口了。
…………
宮中,武英殿外。
蕭琚邊走邊四下看,宮中一如以往,並沒有加調禁軍,上了丹陛,一人道:“平王,寧王,穎陰侯,請卸劍。”
這是入宮的規矩。
但此時三人都不動,沈湛嘆一聲,正要說話,殿中跑出來個小太監,宣道:“可是穎陰侯等人到了?陛下宣快快進殿說話,不必卸劍了。”
蕭瀾握了握劍柄,隨之踏入殿中。
——殿上寬大的龍椅裡,正歪著才登基兩月的新帝蕭鈺。
殿中熱得人出汗,蕭鈺身上卻還蓋了條毯子,面色蒼白,冠冕隨著他的咳嗽劇烈晃動,看見蕭瀾等人進來,眼睛一亮,啞聲喊了句:“六哥!”
但隨即眼神又黯下去,蕭瀾三人行禮,蕭琚忙著瞄看左右隔門,蕭瀾頓了頓,道:“皇上安好?”
一句話,蕭鈺眼眶子紅了,看著他,搖搖頭,方才那小太監抹抹眼睛,說:“陛下一直惦念著侯爺,今兒侯爺來了,陛下心裡頭舒坦,身子也能好些。”
蕭琚見小皇帝還當真是病重,不由上前了兩步,一面覷著他一面道:“皇上,罪臣前來請罪了。”
他口上說,卻既沒下跪,也沒甚請罪的誠意,沈湛便喝了聲:“平王,你忒猖狂!”他看向蕭鈺,蕭鈺卻由由小太監扶著起身,一步步自金階上下來,笑了笑,問:“六哥,你今日,是來殺我的麼?”
蕭瀾眯了眯眼,一手搭在劍柄上,說:“阿鈺,六哥來看看你。”
他直呼了新帝的名諱,本是大不敬,蕭鈺眼淚卻出來了,哽咽的一抽一抽,蕭瀾抬腳想上前,蕭鈺卻猛然喊道:“六哥快走!”
與此同時的,隔門裡一聲脆響,蕭瀾拉著蕭真快步後退,然而門外比他們更快,六扇宮門同時被關上,外頭二十幾名禁軍抬了木柱頂上,而殿內,兩側的隔門應聲而開,百名精壯持刀斧,著甲冑,衝著他們三人劈殺過來!
另有一人冷目而視,正是太后沈氏。
蕭琚最先罵了一句,但很快已經顧不上,百名勇士將他們三個團團纏住,大殿之中已全是刀斧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