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鈺眼睛在找蕭瀾,可是蕭瀾被圍在中間,他根本看不清,不由跌跌撞撞跑到沈氏和沈湛跟前,求喊道:“母親!母親!您放了六哥吧!”
“糊塗!”沈氏道:“你今日不殺他他就要殺你!你當他真是進宮來看你的?那帶八萬大軍作甚?他是來奪你的皇位!兒啊,此刻萬萬不能手軟!只要除了他們三個,你的皇位便再無憂慮!”
蕭鈺急得說不上話來,只一個勁兒地搖頭,又去拉沈湛的袖子,沈湛扶住他,道:“皇上,自□□以來,我大齊歷位皇帝的手上或多或少都沾過血,這沒什麼大不了。您要做帝王,臣教給您的第一件事,便是得狠得下心。”
“不不”,蕭鈺搖頭,“那我不要這皇位了!他們都是我的兄弟!舅舅,六哥幼時你還教過他的,快讓他們把門開啟!皇位我不要了,誰愛要誰要!”
“莫說混話!”沈氏扯了他一把,將他拽在身後,刀斧相抗的錚然之聲,和金磚縫兒裡的血映在一處,使蕭鈺渾身發寒。
他望一望高高的殿頂,抹掉臉上的淚,忽用力一掙,霍氏本正看著大殿之中的屠殺,一時被帶的身子一歪,脫了手,蕭鈺已晃晃蕩蕩跑到了金階之下。
“回來!”隨著霍氏的一聲尖喝,殿中的兵勇也注意到蕭鈺進了戰圈,一時怕傷了他,左右閃避,蕭鈺邊躲邊喊:“六哥!”
蕭瀾已看見了他,躲過一記劈斧沉聲道:“這裡!”
蕭鈺瞥見了他的發冠,尋聲往過跑,正這時,外面也想起了廝殺聲,宮門被撞得咚咚響,蕭鈺一下停了腳,顫聲道:“六哥?你今日真的是來殺我的?!”問完,他忽似瘋了一般,在地上撿了把刀,一氣亂揮亂砍。
蕭瀾顧不上出聲,邊退邊往門口掃了一眼,隔著門只能看見亂七八糟的人影,不確定是不是程邕他們,沈氏見外面的動靜緊聲喝道:“快!殺了他們!”
就近有罩著籠子的火盆,蕭瀾喘口氣,一腳踢過去,火盆裡的炭飛灑出來,有的滾到殿中的曳地的帷幔上,慢慢燎起了煙。
蕭真與他背對背,這時候靈性了一下,明白了蕭瀾的意圖,——點火。殿中一旦起火,太后和沈湛也得完蛋,他們若不想同歸於盡,必得下令開門。
拼著受傷,蕭真就地滾了兩滾,踹翻了另一個火盆,可他背後也捱了一下,身子往前一撲,左胳膊撞在了火盆上,燙的嗷嗷叫。
冬日乾燥,帷幔被點著,火勢一下大了起來,屋裡血腥氣被蒸烤之後濃重得厲害,蕭鈺本就虛弱,剛又發了陣兒瘋,最先受不住這煙氣,咳了幾聲,直挺挺便倒下去。
沈氏和蕭瀾同時往他這邊衝,但有人比他們離得近,——蕭琚腿上受了傷,眼看不支,此時卻拼著不管,手腳並用迅速爬行幾步,一把拽住蕭鈺衣領,將他拖到自己身前,坐在地上笑了起來,森然道:“開門!”
火勢已經燒向了龍案,沈氏被嗆得眼睛發紅,頭上身上全是汗,捂著心口作嘔,眼淚下來了,看著嘴唇發白,已在瀕死邊緣的蕭鈺,她一咬牙,抄了把劍,悽聲道:“老天爺!你為心不公!”說罷一指宮門,令喝:“把門給我在裡面堵死!我與我兒兩條命,讓他們三人陪葬,也算值了!”
——她知道,既然有人來救,那若不在這間殿內殺了三人,出殿後便將大勢已去!
一屋子悚然,包括蕭瀾和沈湛在內,都不料她能如此狠絕。
刀斧手移向門邊,抵住門時,都面露猶豫,這何止蕭瀾三人,他們也得跟著葬身火海。
沈湛掩著袖子,袍角被燒著,他便直接割了袍襟,長嘆口氣,吩咐:“開門。”
“不準開!”沈氏道:“哀家都不怕一死,大司馬何懼!”
沈湛皺眉,桌案一條腿已燒斷,哐嘡倒地,他往門邊快走幾步,再次下令:“開門。”
刀斧手們猶猶豫豫已經半鬆了勁兒,外面瞧見火光攻勢愈加猛烈,就在這當口,門扇作響,外頭“轟”一下,破門而入!
程邕一馬當先,先喊了聲:“侯爺!”
外面冷氣一撲,蕭瀾拄著劍大口呼氣,道:“攔住蕭琚!”
衝進來的人混著禁軍,當中竟還有蕭琚的人,此時正抬了他和蕭鈺出門,蕭鈺背上被大力撞了幾下,反嗆出一口氣,緩緩醒過神來。
由殿中戰至殿外。
蕭真後背和胳膊都受傷,體力也要跟不上,恨不能直接躺倒在武英殿前的廣場上,蕭瀾經驗比他豐富,有傷但不重,只是心口被煙嗆得發緊,看一眼,程邕帶的人應都到了,問:“夫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