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襲去。
子釋大急:“讓他走!長生,讓他走!”
話出了口,自己卻聽不見。身體裡邊變得空蕩蕩的,整個人輕飄飄,居然感覺不到疼痛。子釋想:這就是傳說中的內傷麼……高人果然是高人啊……
他以為這是高人發功後的必然現象(武俠小說看多了= =|||),旁邊各位都有武功,因為自己太弱,才會這麼丟臉。完全沒留意,每說一個字,血就從嘴角湧出來,順著脖子浸透了衣領。
長生抱著他,一邊抖著手去捂他的嘴,一邊顫著聲音道:“子釋,忍一會兒,一會兒,就不疼了……”他不敢輕率點穴——傷在屈不言這種人手裡,誰知道藏了什麼陰招暗式?再如何惶急,也不能無主。
“我不疼啊……真的,長生,沒事……”聽覺終於恢復,叮噹打鬥之聲入耳,抓住他的胳膊,“叫他們住手,放……屈不言走!”喘口氣,“放他走!留下了,也是個死人……你要用多少性命,換一個……死人?” 咧嘴笑,“咱們……把人家……搞得那麼鬱悶,總得……讓他出出氣……”
長生雙臂託著不敢動,看他不再吐血,心頭稍安。騰出空來,咬牙道:“他是故意的!最後那一下,絕對是故意的!都怪我,疏忽了,是我疏忽了……”
子歸命令文章二人去後邊虞芒將軍的方陣找太醫來,正站在一旁焦急看著。聽見長生這句話,翻身上馬,就要穿越大軍,追殺屈不言。
“子歸!”子釋猛然站起來,不提防一口殘留的淤血衝出嗓子,“咳!”
愣了愣,低頭。這時候才發現自己身上一大片淋漓血漬。txtxz.com
暈。不看了。抽出帕子擦一把,隨手扔掉。染著猩紅的白羅絲帕順風飛進山谷,轉眼消失。
“子歸,不許亂來!長生,放他走!留下他,除了賠上許多精兵,毫無用處。故意的又怎樣?他屈不言是什麼人?哪會向不懂武功的人下毒手。不過要嚇唬嚇唬咱們,撒火消氣,咱們怎能這點肚量都沒有?——你放心,我死不了!”這一聲斬釘截鐵,滿含不容置疑的強大信心。
長生跟著清醒過來,向倪儉點點頭。命令傳下去,士兵們停止攻擊,原地佇立戒備。
屈不言還劍入鞘,負手而立。
圍攻他的人或震倒在地,或兵刃折損,並無真正死傷,可見未下殺手。
當所有人都以為他還站著不動的時候,忽然發現那背影正在漸漸變小,竟是無聲無息間去得遠了。
一陣吟誦之聲隨風而至:“我今落魄竟如斯,學劍不成學作詩。一曲花間從此醉,三生林下向來痴。當年憔悴何堪道,是日飄零亦可知。長恨晴天夕照晚,桑榆候盡落霞遲……”
最後一個“遲”字遙遙傳來,名滿江湖的屈大俠再不見身影。
長生、子釋和子歸都還記得這首詩。當年只聞前四句,不想今日聽全了後一半。
子釋在心裡默唸著最後兩句:“長恨晴天夕照晚,桑榆候盡落霞遲”,越回味越酸楚。那該是怎樣一種深情與執著,又是怎樣一種滄桑與無奈?難過之餘,忍不住悄悄八一卦:不知道,究竟……是誰害誰等,又是誰在等誰呢?……
感覺到身後倚靠的堅實懷抱,想:真好。不會“情天夕照晚”。不必“候盡落霞遲”。
明明是慶幸與感激的甜蜜,那一縷苦澀清香卻在心頭繚繞不散,漸漸沉重,壓得胸口隱隱作痛。欲抬手去揉,身體居然不聽使喚,根本無法動彈。唯有那疼痛一點點加重分量,逐漸鮮明放大,終於累積到最高點,之前空蕩蕩輕飄飄的錯覺徹底消失,所有痛感神經瞬間復原。
頓時承受不住,眼前一片昏黑,向後便倒。
長生伸手接住,知道屈不言絕沒有要害死他的意思,心裡已經有了底,不再慌亂。託著身子輕輕平放在車裡:“子釋,不要動,不要想,就當是在睡覺……”
“嗯……哼……”
握住脈門小心探察傷勢,一縷內息送進去,竟如泥牛入海,全無蹤跡。
“長生……疼……”
子釋心中篤定屈不言不會要自己的命,那疼痛於是愈發難以忍受。從身體到心靈,彷彿一下子全部變得脆弱不堪。起先那一種和絕頂高手叫板,堅韌如鋼絲的意志蕩然無存。連綿持續的疼痛與肉身融為一體,佔據了整個靈魂。知道他就在身邊,卻看不清楚;知道他正在碰觸自己,卻感覺不到。他像孩子一樣無助,呼喚著最渴望的名字,尋求安慰。
“長生……疼……我疼……長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