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詩面無表情的叩動扳機。
輪椅上的監視者仰天倒下,額頭上浮現出一顆深邃的血洞,再無任何的聲息
而槐詩腳步不停,越過了輪椅,繼續向前。
最後停在了巨腦的容器之前。
看著溶液裡漂浮的畸形器官,許久,忽然展顏一笑。
“你好啊。”
他端詳著眼前聖都的黑暗掌控者,輕聲感慨:“想要找到你,可真不容易。”
【無意義。】
巨腦的螢幕上,浮現出冷漠的回應——【汝之破壞,毫無意義。】
“意義?”
槐詩看著那一行回覆,滿懷好奇:“你已經知道我想做什麼了?”
【無意義。】
聖都的監察者和調控者回復:【我死了,會有新的配件,誕生。職責,將會延續。汝之計劃,毫無意義。】
“破壞本身,就是意義。”
槐詩笑起來了,“反抗本身,也是意義——正是這一份意義,讓我來到了這裡,好歹也應該正視一次現實了吧?”
溶液湧動,無數氣泡從巨腦之上升起,螢幕劇烈的閃爍起來。
彷彿震怒吶喊一般。
【無意義】!
【汝等反抗,無意義。】
【一切廝殺,都在食物鏈裡。】
【一切相食,都將更沉淪。】
【無意義】!【無意義】!【無意義】!【無意義】……
到最後,猩紅色的否定已經突破了螢幕的束縛,從地板和頂穹之上浮現。
縱然沒有肢體,無從反抗,沒有口舌,無法辱罵。可憤怒的巨腦,依舊重複著否定的話語。
在這短暫的沉默裡,槐詩靜靜的凝望著巨腦的反駁,忽然點頭。
“或許呢。”
他說,“就當沒有意義吧。”
如此輕描淡寫的將問題丟到了一邊去,容器內的巨腦瞬間遲滯,無法理解,可緊接著,它便透過最後的攝像頭,看到那一雙陰暗裡的眼瞳。
彷彿由更幽深的黑暗所創造。
如此靜謐。
只是冷漠,俯瞰著眼前的一切,可在那一雙眼瞳的倒映之中,一切便彷彿都籠罩在毀滅的火焰裡。
“那麼,汝等的創造呢?”
槐詩微笑著,忽然問:“汝等之聖都,意義何在?汝等之維持,有何驕傲可言?汝等的食物鏈,又算個什麼東西?”
如實,踏前一步,凝視著容器中的巨腦,戲謔發問:“而你為之自傲的使命和職責,又有什麼意義呢?”
“……”
又那麼一瞬間,死寂之中彷彿傳來幻覺一般的怒吼。
如此淒厲。
可很快,那幻覺就消失在沸騰一般的聲音裡。
在容器之中,無數氣泡在波瀾的擾動之下升起,溫度在迅速的攀升,在一瞬間無法計數的思考中。
調動所有的機組,喚醒一切資源,壓榨著最後的能源。
無聲的尖叫。
無數字符從螢幕上接連不斷的閃過,到最後,在螢幕的閃爍裡,最後的字元也消失無蹤,只剩下一片空白。
只剩下來自巨腦的,最後悲鳴。
【無意義。】
這是巨腦擁有自我之後的最後領悟,【這個世界,無意義。】
——【我,無意義。】
於是,寂靜裡,嘶啞的大笑聲響起。
就好像看到了整個世界最荒唐的笑話一樣,槐詩自嘶啞的嗆咳中大笑著,不顧肺腑撕裂時湧出的血色,最後發問:
“既然如此的話,那毀了又如何?”
巨腦沉默。
最後的光芒緩緩熄滅。
而槐詩,轉身離去。
在他身後,鋼鐵獵犬們叩動了扳機,一切都平等的沐浴在金屬帶來的毀滅裡。
輪椅上監視者的屍首,大廳之下的機組,溶液中的巨腦,乃至所有……隨著金屬燃料和炸藥物的安置,最後的火花落下,盡數被籠罩在耀眼的光芒中。
就這樣,化為了無意義的焦炭和塵埃。
當節制趕到的時候,所看到的,便是如此慘烈的滿地狼藉……
操控聖都無數變化的中樞,一切記錄儲存的寶庫,乃至,監看所有一切的眼睛,思考所有現象的大腦……一切都已經蕩然無存。
只留下最後一縷灰燼,緩緩的落在他的頭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