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彷彿在旋轉。
不,是黑暗在迴旋。
在赫利俄斯的最深處,無形的空間也在兩位大宗師的秘儀之下不斷的顛倒,迴圈,形成了一個又一個看不見的漩渦。
有時候槐詩一個恍惚,會發現自己竟然行走在天花板上,有時候又會發現,這只不過是自己的錯覺。
寂靜裡,除了老鼠嚶嚶嚶的聲音之外,就只剩下骷髏的屁股下面,那一輛小型手推板車咕嚕嚕轉動的聲音。
他一度懷疑自己迷失在了令人頭暈目眩的迷宮裡。
越是向前,那些散逸上升的源質就越是沉寂,包含著深淵沉澱的氣息,令人察覺到隱約的不安。
“前面是哪裡?”
“茫茫太空,地價高昂,每一寸空間都要納入有效利用的範疇裡……垃圾堆旁邊的地方還能是哪兒呢?”
彤姬慢悠悠的說道:“墓地唄。”
赫利俄斯的,墓地。
所有死去的鍊金術師,都埋葬在這裡。
“確切的說,是一部分野心大於能力,理想超越了現實的鍊金術師。”彤姬遺憾的聳肩:“簡而言之,就是不太成器的那一撥。”
很遺憾,現實就是這麼殘忍。
赫利俄斯的珍貴領土上,沒有無能者生存之地。
就連死了也沒有風光大葬的待遇。
他們太過於安全,又太過於普通了。
他們的技藝既無法實現自己的抱負,也無法造成足夠的遺毒。既不能成就奇蹟,也沒辦法化為災厄。
有很多鍊金術師,就算是死了,軀殼中所沉澱的災厄也足夠讓屍體變成詭異的遺物,甚至畸變成深淵物種。
譬如大宗師,一旦死了,以一生的秘儀所凝聚的災厄或者奇蹟都將萃集為莊嚴恐怖之物。
而有些人,死了就是死了。
只能燒成灰。
看在曾經為赫利俄斯效力的面子上,裝進小盒子裡,隨便找個不礙眼又不礙事兒的地方那麼一丟。
並不期望他們能在最後發揮什麼剩餘價值。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一片墓地就變得無比嘲弄。
死有葬身之地的無能者們最終匯聚在一起,報團取暖,殘留的源質永無休止的述說著曾經的妄想,卻連鬼魅都無法成型。
只留下恥辱的物質,永恆的被儲存。
“既然沒有辦法更進一步,為什麼不迴歸現境呢?”槐詩疑惑的問。
“你真以為赫利俄斯是公交車麼?想上就上,想下就下?”
彤姬嗤笑:“確實為了最大程度上保持赫利俄斯的神明奇蹟,避免技術的外流還有居心叵測之輩……赫利俄斯每過七十年才會迴歸現境一次。
可獨佔了這一切的鍊金術師們仍嫌不夠,想要更久的壟斷,更大的利益。你看石釜學會的那副腐朽的樣子就知道了。
從第一個某圖私利的人開始,一直再到現在,規矩就變得越來越嚴苛。
到現在,已經和一開始截然不同。
那些從現境來的鍊金術師最多隻能停留一個迴圈,便要遭受驅逐,而在赫利俄斯上誕生的人,則永遠不能離開。”
這些律令銘刻在每一個靈魂中,根本無法違背。”
對於那些埋葬在這裡的鍊金術師們來說,他們生來就處於這一座神蹟的牢獄之中。
可笑的是,有些人離開了之後,卻做夢都想要回來。
在沉默裡,他們穿過了最後的甬道。
眼前的一切,豁然開朗。
縱然依舊昏暗。
可是在骷髏的頭燈照耀之下,便足以讓槐詩窺見極遠處的地方。
就在這龐大而死寂的空間裡。
宛如來到了農場那樣。
可平整的鋼鐵大地之上卻沒有任何作物,只有一座又一座的低矮的十字墓碑保持著絕對精準的距離和間隙,坐落在大地之上,宛如死的秧苗,一直蔓延至視線的盡頭。
就在他們的頭頂,宛如樓宇一般的龐大造物高懸,隱約展露出自己的輪廓。
那是早已經廢棄的爐芯。
可現在,就算是廢棄的爐芯也已經遍佈裂痕,宛如破碎的心臟那樣。它從正中斷裂,下半截心房就墜落在大地之上,留下了慘烈的瘡痍。
可在半截墜地的廢棄爐芯中,卻透出了隱隱的光亮。
像是坍塌的巨塔廢墟中有人點燃了火光。
還有人生存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