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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3章 城

白廚子不管賣豆腐的女人叫”德水他媽”,而是叫她”豆腐妹”。

“豆腐妹,我饞豆漿了,明天你給我捎一壺過來行不行白廚子滿臉堆笑地說。

“行啊,你要是愛喝,我天天給你捎一壺!”德水他媽說。

白廚子搬驢車上的豆腐時發現了我,他說我:“你不好好看家,跟著出來幹什麼?你是不是看上了毛驢,毛驢一來你就坐不住了?”

德水他媽笑了,說:“哪有狗看上驢的!”

白廚子說:“驢比狗大,狗羨慕驢,當然要跟它搖尾巴了!”

我不知道驢能不能聽懂人話,反正它挺激憤地叫了起來。我覺得白廚子這麼說我是在侮辱我,我為什麼要看上一頭驢?我不喜歡驢,它長得太難看了,耳朵太短,鼻子老是一抽一抽的,好像鼻子裡藏著老鼠。還有,它一到中午就叫,叫得實在難聽。我愛牛、馬、羊、鵝,可不愛驢。我出來並不是為了看驢,而是想聞聞豆腐的氣味,那味道很好聞。

白廚子搬著豆腐回灶房了,他把板上的豆腐取下來後,會再把空板還回來。德水他媽擤了把鼻涕,然後俯下身撫摩著我的頭,柔聲地說:“你的毛掉了這麼多,真的是老了,是不是?唉,你要是在梅主人家裡就不會捱罵了,這酒館裡都是貪財重利的人,誰會真的對你好呢?”她一提起梅主人,我就”嗚嗚”叫了幾聲,我很難過。梅主人活著時愛吃豆腐,德水他媽見著我一定想起了梅主人。她幫我理了理毛髮,然後拍了我幾下,衝我笑了笑。她的笑很好看,就像被蒸得開了花的土豆。

白廚子提著空板出來了。他還沒到驢車這就喊:“我說豆腐妹,你今天壓的豆腐可不怎麼樣,太散了!看來滷水沒有點好!”

德水他媽站起身,她笑著說:“那你就炒著吃吧,做雞刨豆腐!”

“這夥拍電影的人喜歡吃豆腐泡,要過油的!”白廚子把空板扔在驢車上,吐了一口痰說。

“他們什麼時候拍完吶?”德水他媽問,”我聽說陳獸醫還要當演員,說是導演看上他了,他連長袍都穿起來了!”

“你別聽他吹牛!”白廚子說,”導演還答應給我一個鏡頭呢!在電影中能那麼容易就露臉麼?”

“他們拍的這是什麼戲呀德水他媽問。

“情殺的戲白廚子說,”一個女的看上了一個男的,就把自己的丈夫給殺了,她逃到深山老林裡來,被一個守林人給發現了,守林人喜歡上了她,但最後還是把她告發了。”

德水他媽說:“這不是潘金蓮合謀西門慶殺武大郎的故事麼?”

白廚子說:“自古以來情殺的故事都差不多!”

他們說的話我又聽不懂了。什麼叫”潘金蓮、西門慶、武大郎”?聽他們說話的口氣,這好像是些人名,可金頂鎮卻沒有叫這些名字的人啊。金頂鎮有姓潘的人家,不過那名字是潘雪、潘小米、潘生財,沒有叫潘金蓮的。而姓西和姓武的人我還沒有聽說過。

白廚子要回酒館了,驢拉著車要走了。德水他媽擤了一把鼻涕,指著我對白廚子說你在灶上給它喂點好吃的,你看它的肚子都塌了!它一條老狗了,還能活多少日子!”

“我看人人都心疼這老狗。”白廚子揉了一下鼻子說,”它的待遇夠高的了,它在這酒館裡,比老人進了敬老院還享福!”

我很感激德水他媽這麼關心我。我走到她面前,用舌頭舔她的鞋。她穿了雙布鞋,那上面沾了一些豆腐渣,我就勢把它們舔乾淨了。白廚子朝我身上啐了一口痰,說:“倒挺會溜鬚的!”白廚子走向院子了。自從我發現他偷灶房的豬肉衝他喊叫以後,他對我就更不如從前了。

6

落葉落得更多了。風大的時候,那些落葉就像被安上了翅膀,像鳥一樣飛了起來。

我不能飛,要是我能飛,我要在下雨陰天的時候飛。我想看看雲彩上面的天是不是真的有太陽?小啞巴總愛跟我說,雲彩的下面下雨時,雲彩的上面卻晴朗著。有的時候,我覺得那雲層就像人蓋著的被子,這被子是專門蓋給鳥的。因為鳥離雲彩最近。

落葉一飛起來,就說不定落到哪兒了。有的落到排水溝裡,有的落到甬道的石板上,還有的落到屋頂了。落到人的頭髮上的也有。人都是反感落葉的,他們嫌它們會迷了眼睛。我就聽趙李紅罵過飛舞的落葉:“瞎飛什麼?要是迷了我的眼睛,我就把你們全都燒了!”我不討厭落葉,覺得它們挺可憐的。它們一定是得罪了樹,所以樹才不讓它們呆在身上,趕走它們,它們只能四處飄零。而且,它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