慘淡的日頭掛在半空,素勒單薄的身子站在門口,望著這巍峨的宮殿出神。
宮殿呵,一座套一座,呈重重合圍之勢,就像一座巨大的牢籠。素勒嬌小的身形在這巍峨之中顯得那麼微不足道。一旁蔡宛芸心內嘆息,取過大氅走到她身邊,輕聲道,“娘娘,外面冷。”
素勒掃一眼她手中金絲穿線綾羅織就的華麗宮衣,輕輕地撫摸上去。那絲滑沁涼的金線熨帖在她指尖,好似一根根鋒利的針刺進她心口。工藝精湛的華服好像變成一張大網,要把她吞噬捆縛。她指尖一抖,猛地推開蔡宛芸,“不要!”
“娘娘!”蔡宛芸嚇了一跳,就看見小皇后步履有些亂的急急奔往寢殿,像一隻無路可走驚惶逃竄的幼鳥。蔡宛芸一顆心提到嗓子眼,不知道皇后娘娘出了什麼事,也不敢聲張,只得快步跟上去。
可素勒剛到寢宮內間就停了下來,穩穩地站定不動,平淡地道,“下去吧。”
“娘娘……”蔡宛芸還放心不下,素勒淡淡道,“本宮沒事,只是有點累。晚膳還要去給太后請安,本宮要休息會兒。”她頓了頓,“你們都下去,任何人都不準進來。”
蔡宛芸欲言又止,可主子的話她也不敢反駁,只得嚥下心頭不安,低頭道,“是,奴婢遵命。”
很快,偌大的坤寧宮只剩下素勒一個人。空曠的,了無生氣的,繁華的宮殿裡,只有她孤獨的身影,小小的,那麼不堪一擊的倒了下去。
她頹然坐在地上,茫然地望著這一切,卻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堅持什麼。她稀罕這個皇后之位嗎?不!她更想在草原上奔跑,在一望無際的穹天綠野裡縱橫。她想念科爾沁草原,更想念在額吉身邊的日子。她已經太久太久沒有開懷大笑過了。當初在草原上歡快明麗的小女孩真的是她嗎?素勒覺得,那個放肆歡笑的小姑娘好像一場不真實的夢。她已經忘記了快樂和放肆的滋味。她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被困在這個冷冰冰的地方,欺辱、責難、陰寒,沒有人真心對她笑,沒有人真心跟她說說話。這難道不是很可怕?
不,素勒閉上眼睛,逼回眼眶裡絕望的淚水,慘然一笑。那可怕嗎?不。比那更可怕的是,她不知道這種日子何時是盡頭。
如果要廢后,那就拿出皇帝的氣魄來,斬釘截鐵地廢除她這個並不想在後位上苟延殘喘的皇后啊!素勒喉間微動,吞下哽咽,眸子卻是一片死寂。可偏偏他又不敢,不敢跟太后撕破臉。可是,誰敢呢?素勒自嘲地笑笑,皇上不敢,難道她自己就敢了嗎?皇太后氣勢懾人,一句話便能決定整個家族的生死榮辱,素勒對老人家除了順從,還是順從。順從皇帝,順從太后,順從整個科爾沁家族對她的期許,順從這大清天下對她的矚目與束縛。皇帝沒有選擇,不敢反抗,她自己又何嘗不是?
只是這日子實在……生亦何歡。
素勒神情一片木然,目光不經意一掃,卻發現被她放在枕邊的那匹小馬玩偶。做工粗糙又廉價的小玩意兒,卻讓素勒眼神一頓,眸中漸漸多出些溫度。
“桑枝。”她心裡軟軟的,唇角不經意露出些笑意。然而片刻功夫眉頭卻又攏起來,素勒不由得心裡一緊,“她知道了。”知道自己是什麼人的桑枝,桑枝還能像以前那樣待自己嗎?
畢竟——素勒抿緊薄唇,心裡一片苦澀,畢竟尊卑有別,而坤寧宮又那麼不受待見。她想,桑枝是對的,人人都想留在承乾宮。誰會願意待在這個坤寧宮呢?便是素勒自己,也寧可經常跑去清淨的永壽宮,陪陪廢后。至少永壽宮沒有那麼多齟齬齷齪和人情冷暖,永壽宮裡常年不會有人去,因為靜妃是被皇上厭棄的人,誰願意跟她沾上關係呢。
可素勒覺得自己還比不上靜妃,靜妃是個多麼縱性的人,哪怕跟皇上也是三言兩語不和就直接吵起來,就連皇太后也拿她沒辦法。所以當初皇上廢后的時候,皇太后見他態度堅決也就沒有十分執意的阻止,因為連太后也不是很能降服住烈性又倔強的靜妃。便是這個封號“靜”字也飽含皇帝諷刺的惡意,讓孟古青修身養性,了此殘生。這宮裡容不下靜妃那種嫉惡如仇不肯彎腰的人。現在換成了一個好拿捏的素勒,反倒兩頭都要委曲求全。
素勒到底不是靜妃。她做不到靜妃那麼性烈如火愛憎分明。她委曲一次,便會委曲第二次第三次。不是人人都有靜妃那樣的勇氣,也不是人人都能有靜妃那樣的運氣,即便皇帝廢了孟古青的後位,但是在皇帝心裡不管是愛還是恨,只怕屬於孟古青的位子連董鄂妃都無法動搖。因為靜妃是那樣鮮明的一個人兒啊,時刻都有為愛赴死的決絕。可她,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