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枝心中無法抑制的悲哀。眼前這個人啊,是她的心上人。可在這個人面前,原來她一點尊嚴都沒有。屬於桑枝的一切榮辱生死,都只是眼前這個人一句話而已。她桑枝算個什麼東西呢?也不過是個東西罷了。
素勒,素勒。
桑枝心中默默叫了她的名字,唇角溢位悲涼的苦笑。肋骨的痛仍然鑽心,桑枝怔怔的望著皇后娘娘,心亂如麻。不能離開坤寧宮啊!桑枝心裡清楚,以蔡婉芸及其他坤寧宮宮女對她的態度,尤其是皇后對她的態度,無一不說明她成了棄子。一個棄子,何德何能反而擢升去慈寧宮伺候太后?這真的是蔡婉芸口中的“厚愛”嗎?再看看孫嬤嬤如今這架勢,那兩個婦人完全不把她當人的態度,桑枝已經預料到了去慈寧宮的未來——
必定是不得好死的。
宮鬥劇看得還少嗎?桑枝終於知道,自己的膽大妄為要付出怎樣的代價。都是因為她在坤寧宮待得久了,素勒待她與眾不同,她便漸漸地忽視掉深宮內院的黑暗。怎麼能覺得可以在深宮裡安生到老?手中無權,背後沒靠山,那就是分分鐘不得好死的節奏。
眼下能救她的只有素勒。可她該怎麼面對素勒呢?她要怎麼開口求皇后呢?
只是無論怎樣,如今的桑枝和眼前的皇后,都不可能再回到曾經的她和素勒了。信任這個東西,一旦破裂,無論再怎麼彌補,裂縫都無法彌合。更何況,她根本不能解釋。素勒能一次不信任她,以後便能有更多次的不信任她。可……可她要以怎樣的面目留在素勒身邊呢?又該怎樣向皇后求救呢?
難道,要變得像對待董鄂妃那樣對待皇后?
素勒可是她在深宮裡,唯一一個赤誠之心相待的人啊!然而這赤誠之心,只要有半點表現地不恰當,便會被棄如敝屣。
桑枝心裡猛地一抽痛,她望著面無表情地皇后半晌,漸漸眼眶有些發熱。她終於知道,身為一個奴婢,還是一個來自承乾宮皇貴妃鍾愛的宮女,她是不該愛上皇后的。不該,不能,也沒資格。
後宮從來不是一個容得下愛情的地方啊。
“素勒——”她終於開了口。
素勒臉色一僵,立時皺眉,剛要開口訓斥,桑枝先她發問,“要我自己掌嘴嗎?”
皇后怔住,眉頭皺的更緊,“放肆!”
桑枝咬唇望著她,心中激烈的天人交戰。
望著桑枝因為疼痛不斷流下冷汗,尤其是桑枝悲涼絕望的眼神,終於,皇后扭過頭去,“你們都下去。”她到底揮退所有人,待殿內只剩下她和桑枝時,皇后才冷聲道,“你要說什麼?”
“素勒,”桑枝固執地叫著她的名字,見素勒露出厲色,桑枝鼻子一酸低下頭去,不容素勒開口自顧道,“素勒,從始至終,我都忠於你,只忠於你。我一度以為,你是我在這裡的唯一意義。博爾濟吉特·素勒,我林文瀾敢對天發誓,從未對你有半點二心。”她喊出了素勒的全名,用了自己內心認可的真名,字字句句發自肺腑,神態極其鄭重悲涼。
素勒愣住,心頭百味陳雜。
“我……沒辦法給你解釋那晚的事,”桑枝扭過臉去,低聲道,“可是素勒,我絕不是為了董鄂妃。在我眼裡,無論董鄂妃還是皇帝,甚至是除你之外這個大清王朝的任何人和東西,都沒有半點意義。那晚我那樣做,只是……只是……”只是因為我愛你。然而,“愛”這個字要怎麼才能對大清的皇后說出口?她不敢。終其一生,這個字,她只怕也絕不敢出口。縱然無比絕望,可她心中仍有依戀,有依戀就會怕死,她不想死。桑枝害怕自己真的從素勒的生命裡消失,在這愛意未退之前,無論再怎麼憋屈沒有尊嚴,她都沒有辦法擺脫素勒對她的吸引。她面臨的選擇並不是離開素勒和結束感情,而是死亡和生存。死亡就是結束,生存就得留在深宮。而她要生。倘若從容赴死,或許她能孤注一擲對素勒表明心意。可而今,她想求生,想活著,那愛字便只能被深深埋進心中。
“只是……不想讓你侍寢。”桑枝只能說到這裡了。這些不帶一個愛字的表白,就像一個忠僕的忠心,對皇后來說,也不過如此罷了。
然而,皇后已然生疑的心,還能再信任她嗎?儘管,儘管素勒自己在心裡已經給桑枝找了一千一萬個理由來推脫解釋,她心底並不願意相信桑枝欺騙自己。
“是本宮對你太過寵愛,讓你亂了尊卑。”素勒遲疑半天,到底說出的話帶了生疏冷硬。
桑枝聽到這話,唇邊勾出無聲的自嘲,“你這樣是對的,不信是對的。”她喃喃道,“你是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