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著皇后娘娘一路走,這會兒倒是沒有被拉著手,桑枝在她側後方望著素勒挺拔的身姿,心中滋味難言。
根本對皇后娘娘毫無抵抗力啊。為她動心,就總會為她動心。這算什麼?她也早已不是意氣用事的年紀了,又不是為了爭一口氣就急赤白臉硬著頭皮死撐生氣鬧彆扭的倔強少女,她的這個年紀,早已經學會順其自然,學會順水推舟,知道溫溫和和的來去,更會尊重自己的心。防民之口甚於防川,妄圖強行控制自己的心比之更甚。人心如川,只能引不能堵,不然反噬起來絕不亞於洪水猛獸。桑枝暗歎一聲,默默無言。又重新到了皇后身邊,無論怎樣——她都要抓住這個機會的。外院那種地方,長久待下去不死也是漫長的折磨,如今有機會,桑枝絕不會放棄。
可心中那種黯然的不適感卻揮之不去。以桑枝的地位,她不得不緊緊抓住素勒這根救命稻草。然而把素勒當成救命稻草時,那種卑微和無奈又讓桑枝不能再正視自己對皇后的別樣情愫。但她有什麼辦法呢?倉廩足而知禮節,衣食足而知榮辱。飽暖才能思淫//欲,她一直卑下如螻蟻,又何敢奢望情字!再也不要回外院去了。
坤寧宮到慈寧宮不太近,桑枝跟在皇后身邊走著,心緒紛亂如麻。每一步都好像在踩死她的驕傲和自尊。不是不知道人與人之間就是這樣“互相幫助”,不是不知道利益相關就該合作共贏,但所有所謂的幫助和共贏都不該是隻建立在單方面處心積慮的借力基礎之上,尤其是對待自己的心上人。只有純粹的商人式的利益交換才不需要感情基礎,才可以費盡心機的算計。哪怕是朋友之間,彼此幫助也是因為先用心先有情,而後才是互相幫助。可如今對素勒呢?
她今日初見素勒,情緒大起大落。從素勒走過來開始,她整個人就完全不受控制的發懵。皇后還在乎她!皇后還說既往不咎,還要帶她回坤寧宮,桑枝幾乎喜極而泣,以為不僅能陪在心上人身邊,也終於苦盡甘來再也不用去外院過那種日子了。她沉浸在失而復得的巨大喜悅中,直到太后口諭到達坤寧宮,桑枝才彷彿當頭一棒似的被打醒了。
當初,她是被太后帶走的,也就是說,從那日開始,她就是慈寧宮的人。這就意味著,即便是皇后也沒有資格對太后宮裡的人有調配權。尤其是她剛進慈寧宮就直接被扔進外院那種地方,可見太后對她的厭惡。如果說皇后可以既往不咎,那麼太后呢?不,太后不是皇后,絕不是那麼好說話的。桑枝剛剛大悲大喜罷,又一瞬間如墜冰窟。她幾次開口,想讓皇后不要為了自己討太后嫌,桑枝也早已經看清皇后不過是太后的棋子罷了。但她一次又一次,都沒能開口。她不能,如果說服皇后,她是不是又要回到外院?不要,絕不!
可難道就要讓皇后因為自己得罪太后嗎?愛她,不僅對她毫無裨益,反倒將她推上風口浪尖,這算什麼愛?哪裡還配談愛。桑枝心中矛盾極了,她左右搖擺拿捏不定,心上如同壓了座山讓她喘不過氣。在如此兩難的情況下,她不由得僥倖的想,萬一太后好說話呢?萬一困難都是自己想象出來的呢?不管怎樣,有機會就不能放棄。如果到最後真的會危及素勒,也不妨那時再說。桑枝終於咬牙下定決心,一抬頭就已經到了慈寧宮門口。巍峨的宮殿,斗大的金色匾額,無不透露著慈寧宮的威嚴和不容侵犯。桑枝心裡打了個抖,緊張地咽口水。她都沒意識到,自己已然失去了從容。只因為這場見面關係著她的未來,很可能也關乎著皇后的未來。除素勒之外,她不在乎大清王朝的任何。如今她最在乎的自己和皇后都要進入這場不知輸贏的博弈裡,她未戰已然先發抖。
倒是一旁的皇后,依然面色平靜。單從外表來看,看不出絲毫怯勢。皇后轉頭看向桑枝,見她眉頭緊緊鎖在一起,如臨大敵似的,不由有幾分心疼。原來的桑枝不會這樣的,皇后心底一陣悲傷,可是人總會在失去一切之後對得到有巨大的執念。有執念就會在乎,在意之心又不能很好的處理,就已經落在下風了。皇后心想,是自己毀了桑枝。讓她經歷了非人的苦日子,便對能擺脫那種日子充滿渴求。桑枝在乎,太在乎,又太缺乏勾心鬥角的歷練,縱有智謀卻被情緒操控,此刻心中又因自己默默抓住皇后而煎熬,她完全沒有意識去處理這些攪在一起亂糟糟的情緒。
“相信我。”皇后動作極小地朝桑枝一步,在旁人看不見的角度對桑枝微笑,“桑枝,相信我。”
桑枝的心一顫。素勒的聲音壓得極低,只有桑枝能聽見。素勒的微笑是那樣自然而篤定,彷彿一顆定心丸頓時穩住桑枝紛亂的情緒。桑枝看著她,一時情難自控眼眶有些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