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令那些不覺得自己是人的奴才不舒服,同樣令不把旁人當人的主子們不舒服。只是慢慢地桑枝學會隱藏,藏起鋒芒泯然眾人矣,可總有些眼光毒辣的人一眼就能看穿她的不同。比如靜妃,比如貞妃,比如董鄂妃,再比如——太后。她又屢次死裡逃生,面對再難再險的困境也沒有自暴自棄,反而想盡辦法自救因而屢屢化險為夷,這樣的人,哪怕是太后也不得不刮目相看。
原本太后是容不下這種人的,後宮不能有這種特立獨行的人出現。後宮的女人和奴才都該規規矩矩安守本分,乖乖聽話不鬧事才能讓你好我好大家好。可繼靜妃之後,太后已經很久沒有見過這樣絢爛的人了,這種人帶給太后的衝擊能令太后回憶起往事,猶如看到年輕的自己。雖然品性謀略皆不相同,但她們有一個共同點:與眾不同。如果說太后是能擊長空傲視天下的鷹,那麼靜妃就是熱烈不受束縛的火,桑枝則是平平無奇卻暗藏洶湧的水。火固然難以控制,難道水就好掌控了?平靜無波時自然安然無恙,可水總歸是帶著強大破壞力的危險物。不過桑枝畢竟看起來年輕,而且每每遭難被玩//弄於鼓掌之間,這讓自信的太后覺得能控制住她,更何況她現在對太后來說還有用。
桑枝久久不能回答太后的問題,她今晚接二連三被太后碾壓,已然心中生出懼意,體力不支本就精神不濟,再加上直接被太后一刀捅到軟肋,此刻的她猶如提線木偶,完全在太后的掌控之下。太后對此心滿意足,見桑枝一臉茫然無措,似笑非笑地開口道,“怎麼,你倒是個忘恩負義的白眼狼?皇后為救你敢跟哀家耍花招,你這奴才竟連一點感恩之情都沒有?”
桑枝被太后透著寒意的話震得一激靈,忙深深叩首回話,“奴婢對皇后娘娘感激涕零,萬死不足以回報。”
“嗯,”太后意味不明地哼一聲,“要報恩,可不是嘴上說說而已。”
這話聽著是必然有下文的意思,桑枝不敢不接,“奴婢願聽太后教導!”
太后也不繞彎,“你是承乾宮出來的人,皇貴妃對你自然信賴有加。她既然能讓你壞皇后的好事,你就自然也有能力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聽懂太后的意思,桑枝陡然睜大眼睛,心裡咯噔一下。就聽太后繼續道,“皇貴妃如今成不了氣候,哀家本不欲與她為難,可有些狐媚子啊,就是不知道收斂。皇上豈能是一個人的?她那身子已然不能生養,卻還霸著皇上不放。皇上年紀輕,被迷得神魂顛倒,專寵一人本就是後宮大忌,更何況現在後宮子嗣單薄,皇上不能雨露均霑,這讓我大清皇族如何開枝散葉?”又道,“哀家看你不是個沒腦子的,也要知道識時務才好。只要你忠心為皇后辦事,跟著皇后日後自然不會虧待你。”
跟著皇后?桑枝暗自苦笑一聲,如果是跟著皇后,這些話絕不會是太后來說。太后一口一個為皇后辦事,實際上不過是想看桑枝的表態。桑枝眉眼溫順,想想一直以來的遭遇,又如何不明白如今這宮裡真正的不倒翁真正牢固的大靠山是太后?太后這些話雖然明著沒說要拉攏桑枝,看似是給皇后招人,可實際上太后收服的人又怎麼會盡忠心於皇后?畢竟中間經過了一個山一樣屹立不倒的太后。人要識時務啊!桑枝不敢思量太久,不過轉眼功夫,咬咬牙,砰砰砰重重在地上磕三個響頭,“皇后對奴婢恩重如山,太后也對奴婢有饒命之恩,奴婢既對皇后感激,又豈能不對太后您感恩戴德?”她臉幾乎貼在地上,五體投地的叩首,“奴婢桑枝,願意聽太后差遣。太后讓奴婢忠於誰,奴婢定然忠心不二。能為太后分憂,是奴婢上輩子修來的福分,太后儘管吩咐,奴婢萬死不辭!”
太后眼中露出笑意,和蘇麻喇姑對視一眼,眼中盡是彼此瞭然之色。
“平身吧。來人,賜座。”太后發話罷,立刻有人上前扶起桑枝。可桑枝根本站不起來,膝蓋又痛又麻,本來麻的時候是沒有痛感的,可桑枝跪太久,那刺痛和發麻的感覺竟交織在一起,如此明顯的折磨著她。
“奴婢不敢!”桑枝口中推辭著,可不坐著她根本站不住,只好跌坐在座位上,“奴婢謝太后恩典。”
太后笑笑,“這可是蘇麻喇姑都沒有的待遇。”一句話嚇得桑枝險些從座位上跌下來,太后見她狼狽的模樣哈哈大笑,蘇麻喇姑也忍俊不禁,調笑道,“可見太后對你的器重。”說著話,卻扶起太后往裡間走去。
桑枝站不起來,坐又不是,那姿勢滑稽極了。眼見著太后被蘇麻喇姑扶走,卻沒開口讓她離開,桑枝只得侷促不安的等著。她像一個小丑,在慈寧宮裡等著被戲弄。
沒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