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並沒有暈過去,只是腦袋昏昏沉沉。意識朦朧地發現自己被帶回了儲秀宮,身邊人應該是綠鶯。可等到醒來時,卻發現儲秀宮裡只有自己一個人。
桑枝摸了摸自己的額頭,燒已經退了。偌大的儲秀宮只餘下些打掃宮女,有的在外面幹活,有的在縫補衣裳。她起身倒了杯水,正要往口中送,就看到桐兒一陣風似的跑了過來,“桑枝!”
桑枝手一抖,杯中的水險些灑在自己身上。待看桐兒時,卻發現她態度大變,再不像日前那樣對自己呼來喝去,反倒顯出殷切之態,“桑枝,你醒啦!要喝水嗎?我給你倒!”
說著就搶過桑枝手裡的杯子,“水涼了,我給你換!”又重新給她倒了杯。
桑枝哭笑不得。她剛剛倒的水,怎麼會涼!桐兒忽然如此殷勤,讓桑枝很不習慣,“桐兒,你有事嗎?”
桐兒笑得親暱,“照顧你,就是我的事啊。”沒容桑枝說話,桐兒又自顧說,“皇貴妃娘娘真是菩薩心腸,桑枝你不知道你運氣多好!竟然是皇貴妃娘娘親自給你召的御醫,唉,你這場病生的真是值了!”
桐兒喋喋不休,“不過你放心,御醫說了,你這是內虛火旺,喝兩天藥就好了。”說著就拉住了桑枝的手,“桑枝啊,你看我對你這麼好,以後你要是被娘娘重用了,可一定要記得我呀。”
聽了這麼多,桑枝覺得最後一句才是桐兒想說的。她大致明白了事情的過程,而後默然感慨。世態炎涼,趨炎附勢,怎麼好像宮女太監都難出此類?桑枝輕嘆,大概是他們的奴性教育太深入骨髓,宮女太監入宮早,又世代是包衣奴才出身,所以慣以勢利眼看人看事。
畢竟是個宮女,桑枝哪能休養太久,不過是勉強休息了一天,翌日又要照常伺候幹活。桐兒雖然待她態度好了點,但沒想到桑枝因為受到皇貴妃娘娘親召御醫的待遇,竟然遭到了領頭宮女的嫉妒,橫眉冷眼地嗤笑她,“不過就是主子多看了一眼,有什麼了不起!還不是個下|賤的宮女。我告訴你,那是皇貴妃娘娘心善,可不是你有什麼本事,還不快去幹活!”
桑枝暫不與她計較,只當看不見。桐兒不敢得罪領頭宮女,漸漸地對她也疏遠了。久之並未見皇貴妃娘娘對桑枝有什麼別的寬待,於是宮女們原本因為那一絲厚待對桑枝產生的敬畏之情,就消磨沒了。她是最後一批入承乾宮的宮女,論資歷論背景都是最下等的一批,被“老人”奴役幾乎是難免的。
轉眼間在承乾宮已經過一個月,孟冬已至,北風徘徊,天氣越發冷了些。這期間,桑枝並沒有見到綠鶯,讓她幾乎以為那日是幻覺。桑枝就算自求安生也不行,宮女們之間的爭鬥竟然也是如此慘烈。只幸好旁人不把她放在眼裡,她是最底層的小宮女,所以儘管偶爾有人欺負,但不會到像領頭宮女和其他宮女之間那麼強烈的衝突。
桑枝默默看著,覺得時機將要成熟。她冷靜地受了一個月的委屈,為的就是摸清這些宮女的脾性習氣愛好和缺點。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初來乍到,自然不可以魯莽行事。可現在不一樣,她雖然不惹事,可也絕不能任人欺負。一個月的時間讓她看了出來,這些宮女都各自為政,沒有一個是真心與旁人交往的。那也就意味著,沒有拉幫結派。實際上,宮女們是禁止搞小團伙的。但這點對桑枝來說大有好處,因為這也就意味這任何一個宮女受欺負,都不會有旁人插手。“欺軟怕硬”這一點,更是體現的淋漓盡致。
皇貴妃娘娘協理後宮,這月已經到了給各宮發放炭火的時候。宮裡不準燒柴,以防走水。各宮都是燒炭,且嚴禁私自生火。桑枝還在擦窗戶,桐兒又帶了炭火過來,這小宮女早就恢復了原先的態度,對桑枝頤指氣使,“桑枝,你去永壽宮送這些炭。”
桑枝等的就是這一刻。這個桐兒趨炎附勢捧高踩低的功夫簡直爐火純青,和大多數宮女一樣的毛病。桑枝冷笑,甩了甩抹布,“我來承乾宮多久了?”
“誰管你來多久,快去送炭。”桐兒沒好氣地擺臉色。
桑枝面無表情,直接走到她面前抓住炭筐,用力一推,桐兒不妨她突然出手,驚呼一聲跌倒在地,手裡的炭落了一地。
“你!”桐兒怒氣衝衝,“桑枝,你敢推我!”
桑枝微抬下巴,“是你自己不小心跌倒的。”
“胡說!”桐兒爬起來,就要去扭打桑枝。桑枝閃身避過。
領頭宮女過來,“你們在幹什麼!”她看一眼桑枝,又看一眼桐兒,“桐兒,桑枝,你們成何體統!”
桐兒大叫,“姐姐,桑枝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