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枝的確在承乾宮,不過她踏進承乾宮的那一刻就想到了皇帝,恨得牙癢癢。然而一時間卻也無可奈何,她要怎麼弄死皇帝呢?欲要奪之,必先予之,她瞧著病重的皇貴妃,心裡卻想,皇帝真的會因為董鄂妃而喪命嗎?
除非董鄂妃對他重要的無可比擬的地步。越是珍惜愛重,失去的時候才越難以承受。
皇貴妃纏綿病榻,只是偶爾出來曬曬太陽。身子虧得厲害,整個人都失去了嬌豔光澤,看得人不由得心中憐惜。皇帝常常來陪伴在身側,皇貴妃一開始也是推拒,讓皇帝以國家大事為重,不要因為她而耽誤正事。皇帝聽她這麼說,索性命吳良輔把奏摺拿到承乾宮來,無論如何就是要多陪她。
桑枝遠遠看著,心裡也是百味陳雜。貞妃也時常來,皇帝在的時候,董鄂妃不好拒絕也讓她進來,可一旦皇帝不在,貞妃就會立刻被下逐客令。看了幾天後,桑枝隱約覺得,董鄂妃好像在給貞妃鋪路似的。
這日中午,剛午膳罷,董鄂妃咳得厲害,竟然帶了血絲。桑枝連忙要喚御醫,被董鄂妃阻止了。
“娘娘,您不能再不看御醫了,”桑枝有些不忍心,“再這樣下去——”
“本宮的身子,本宮清楚,不用了。”董鄂妃淡淡說著,已經喘了好幾口。她神情無異樣,可桑枝卻聽出她必死之意。董鄂妃拿過手裡的帕子,直接扔到火盆燒掉了。騰一下,手帕在火盆裡瞬間化為灰燼。
桑枝也不好再說什麼,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盼著董鄂妃死,還是盼著好。董鄂妃卻在緩會兒之後,揮退眾人,獨獨留下桑枝。桑枝不明所以,董鄂妃問,“桑枝,你該回坤寧宮去了。”
“娘娘——”
桑枝話剛出口,就被董鄂妃打斷,“本宮也不和你繞圈子了。本宮知道自己時日無多,如今唯一擔心的就是幼弟和貞妃。太后一向對本宮恨之入骨,只怕本宮去了之後,貞妃和幼弟會受牽連。本宮知道你是皇后的人,本宮願意和皇后合作,只求皇后上位之後,保住貞妃和本宮的幼弟。本宮雖然家世比不上博爾濟吉特一族,但多少也有人可用。”說著,拿出一塊玉佩和一封信,放在桑枝手中,“這是本宮的家傳玉佩,還有一封本宮的親筆信,董鄂氏一族願意聽憑皇后差遣,只求皇后娘娘能憐憫貞妃和幼弟,保他們一生無憂。”
到最後,人們還是願意選擇依附仁善者。
桑枝萬萬沒想到董鄂妃突然來這麼一下,她給打懵了。一時心潮澎湃,卻在這之後冷靜下來,問,“娘娘,不知奴婢可否拆信一看?”
董鄂妃勾唇笑起來,點了點頭。
桑枝被她笑的有點窘迫,然而她不能不看,誰知道董鄂妃信裡寫了什麼?這可不是小事。於是當著董鄂妃的面兒,把信拆開仔仔細細閱讀一遍,發現信中確實是投誠之言,而且沒有半點文字遊戲和其他機巧,這才放了心。
卻聽董鄂妃說,“你知道嗎?這宮裡敢拆主子信的奴才,除了蘇麻喇姑,就只有你。”
桑枝一愣,回神一下覺得應該跪下去,口中說道,“奴婢知罪!”不過,沒等她膝蓋著地,董鄂妃就拉住了她,“博爾濟吉特家有福,身邊的奴才一個個有膽有謀,還忠心護主。皇后娘娘身邊有你,本宮相信自己不會所託非人。”
桑枝心中感動,卻聽董鄂妃又說,“單憑你們的力量,還不夠。最關鍵的一步,在皇上那兒。”董鄂妃揉了揉眉心,“太后家大勢大,宮中朝中皆有耳目,勢力盤根錯節,非輕易能動搖。本宮有一計,或可一試。”
“娘娘!”桑枝大喜,“奴婢洗耳恭聽!”
董鄂妃微微錯開目光,不知道望向哪裡,幽幽說,“皇上一向對本宮愛重,也一向對太后不滿,卻一直沒敢硬氣起來當真與太后為敵過。這些年,即便本宮受盡委屈也不能言。皇上豈是不知?他只是缺少一個發作的因由。桑枝,本宮以身家性命做賭注,等本宮歸西那日,你可令趙嬤嬤去見皇上。趙嬤嬤是本宮乳孃,從小帶著本宮,最是忠心不過。她會向皇上告御狀,到時就要你稟明皇后,只要皇后與皇上聯手,屆時鹿死誰手也未可知。”
桑枝大吃一驚。董鄂妃竟然把自己的死都算計進去了!這個女人的一生,至死都是一步棋。一時間,桑枝語塞,竟不知該如何反應。她正吃驚,卻見董鄂妃目光轉向自己,竟是滿眼懇求,“但求保住幼弟和貞妃。”她只能懇求了。人死如燈滅,身後事她能做的實在不多。
桑枝心頭翻滾,竟有些哽咽。她跪下去,對著董鄂妃起誓,“娘娘放心,奴婢誓死不忘娘娘今日之言。”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