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寧宮內。
皇后打發人快馬加鞭去簡親王府,囑咐一定要把簡親王嫡福晉請來,“你就說本宮久未見家姐,心中甚是掛念,還望入宮一聚。”簡親王福晉是皇后一母同胞的姐姐,只不過嫁人早,皇后十三歲進宮封后,簡親王嫡福晉的長女已經一歲有餘。因著嫡福晉和靜妃差不多的年紀,又同屬一個宗族,靜妃未入宮前和嫡福晉關係雖然算不得很親密,但也算要好。說起來也是諷刺,同樣是嫁入皇室,當初靜妃被廢時,正好嫡福晉的孩子剛剛滿月不久。這些年過去,嫡福晉依舊是嫡福晉,當初的皇后卻淪落到偏居永壽宮的地步。
蘇麻喇姑過來求見時,皇后的人已經出去了兩個時辰。
“老奴給皇后娘娘請安。”
“快快請起,”皇后連忙上前扶住,“來人,給蘇麻姑姑看座。”
“老奴萬萬不敢當。”蘇麻喇姑口中推辭著,卻還是坐了下去。能和皇后平起平坐的奴才,除了桑枝,也就一個蘇麻喇姑了。
皇后笑道,“大姑姑可不能與本宮客套,折煞本宮了。”她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又是讓人給蘇麻喇姑送好吃的,又是送好禮。
蘇麻喇姑默默看著,不推拒也不接受,只笑著說,“皇后娘娘如此厚待,讓老奴惶恐,怎麼受得起。”
“大姑姑是皇額娘身邊的人,幾十年來對皇額娘盡心盡力,本宮身為兒媳,孝敬您也是應該的。”皇后長了張端莊正氣的臉,一番話說的言辭誠懇,情真意切。
叫蘇麻喇姑聽著都不由唏噓,“別人說這個,老奴都不一定信。但皇后娘娘您這番話,老奴可記在心裡了。”皇后稟性和善,這是太后一手挑選調/教出來的人,蘇麻喇姑和太后一樣都對皇后的脾性瞭如指掌。俗話說,江山易改稟性難移,就是因為皇后心性不壞又柔和,所以當初太后才選了她。
聽到蘇麻喇姑這樣說,皇后心裡卻有些不是滋味。是,沒錯,她自認就算真的掌權,也不會對太后有太過分的行為,她做不到對一個老人多惡毒。可蘇麻喇姑幾句話卻讓皇后覺得,自己始終都沒逃出太后的手掌心。是不是太后早就料定,哪怕最終皇后反水,也不會對太后造成多大威脅?皇后垂眸,暗自抿緊薄唇,心頭百味陳雜。
蘇麻喇姑接著說,“皇后娘娘您仁善,到底是年輕了些,有時候看事情容易被蠱惑,倒是情有可原。”蘇麻喇姑話裡有話,“還是要看清楚身邊的人啊。”
皇后神情一頓,眸子深深地看向蘇麻喇姑,卻展顏一笑,“自然,多謝大姑姑教誨。只是,不知道這是皇額孃的意思,還是蘇麻姑姑您自己的心意?”
“是老奴自己的話。”蘇麻喇姑看著皇后,心裡嘆息一聲。她其實挺喜歡小皇后,這姑娘仁善,又有股倔強,著實讓人移不開眼。連太后都忽視了皇后身上這股埋藏著的堅韌和倔強,蘇麻喇姑卻看得清楚。她看小皇后,有時候似乎能看到太后的影子,同樣的熱烈,同樣的不服輸。甚至,同樣的隱忍。當初太后為了保住當今皇上,與多爾袞虛與委蛇,受過多少委屈多少憋屈,卻都能一笑置之忍到最後。而今的小皇后又何嘗不是一次又一次忍耐當今皇上的無理取鬧?太后總覺得這是因為小皇后性子軟糯不成器,然而作為旁觀者的蘇麻喇姑卻看得清楚,皇后身上有著和太后同出一轍的倔強。只不過,太后比小皇后更有爭鬥心和權欲,所以做出的事都是大捭大闔,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必定驚豔四座。蘇麻喇姑知道,小皇后是沒有權欲心,一旦生出這種心思,誰知道她會不會成為下一個當今太后?
“蘇麻姑姑說的是,如今坤寧宮這裡的人確實不大成器。”皇后心道,幾乎全是太后的眼線,她自己都還不願意留著呢。於是說,“本宮想著,也該好好整頓下了。”
蘇麻喇姑一愣,沒想到皇后在暗示對坤寧宮滿是眼線的不滿。她本意是讓皇后看清楚桑枝,怎料到皇后根本不往桑枝身上想。蘇麻喇姑皺眉,“皇后娘娘您是中宮之主,整頓下自然也是應該的。皇后娘娘做什麼事,自然心中有數,老奴不敢妄言。”
皇后聽她故意在“分寸”一詞上咬重的音,頓時心裡一緊。她猜,太后早就知道她和桑枝的事,大約是念在兩人並未作出什麼過分逾矩之事而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現在竟然特地讓蘇麻喇姑來看似不痛不癢實則警告自己,皇后心裡不由得有些慌。她倒是不怕太后能對她怎樣,但她擔心桑枝。在宮裡,權勢就是一切。桑枝一無所有,一個小宮女,就算她再有能耐,也不過是太后腳底下隨意決定是否踩死的螞蟻。
“是,”皇后不由得咬緊下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