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敏雙手十指呈塔狀疊放在桌上,食指偶爾上揚一下再輕輕敲擊手背,以示心中的焦慮和緊張。她好似在房中枯坐了很久,才見張無憚再走進來。
對方神色平靜,趙敏看不出所以然來,只笑道:“張教主,我可以走了嗎?”
“恐怕不行,你哥哥十分沒有誠意,連座下一個小小的參將都捨不得拿出來。”張無憚隨意在她旁邊坐下,見趙敏眸光閃爍,溫聲道,“本以為是奇貨可居,誰想到竟然砸手裡了,郡主娘娘,我留著你性命還有何用?”
趙敏平靜道:“我哥哥自有他的考量,他換也好,不換也好,都絲毫不影響我們兄妹的感情。”說罷想起張無憚跟他弟弟似乎關係緊張,不由得抬眼看了看他,心中念頭轉個不停。
張無憚此時卻顯然沒想起他那個糟心的弟弟,只笑道:“郡主娘娘能這麼想再好不過了,你歇著。”不再耽擱,徑自起身離開了。
待牢房的門又鎖上,他走得看不見人影了,趙敏方才長舒一口氣,稍稍放鬆下來。她多少還是有些失落的,但也無法,一直坐到天黑,草草用過晚飯便歇下了,睡到半夜突然驚醒過來,一睜眼卻看到兩名守衛都被放倒了,有一個黑黢黢的高大人影走了進來。
趙敏心頭一驚,叫那人一把堵住了嘴,對方低啞地“啊”了一聲表明身份。這一聲將她的心定了下來,來人正是苦頭陀。
範遙一把將她抗在肩上,一路摸索出去,期間碰上了一夥巡邏兵,叫他眼明手快先一步給擊斃了,沒人來得及發哨示警。待出了起義軍聚集地,卻迎頭走過來一人,趙敏便聽見苦頭陀又“啊”了一聲,聲音中飽含驚訝。
來人正是方東白,他低聲道:“今晚另有二十多人的精銳小隊潛入了,張無憚他們忙著應付,用不到我去給他們製造麻煩了。”
趙敏自範遙肩上掙脫落地,立刻驚喜道:“定是我哥哥派人來救我的!”又問道,“苦大師,你是怎麼逃出來的?”方東白從一開始就沒叫人捉住,這事兒她是知道的,但苦頭陀被捉時虛弱得只剩一口氣了,竟然也能逃脫?
方東白幫忙道:“苦大師在江南時就脫身了,是張無憚疲於應對江南義軍,將本來看守他的令狐沖叫去幫忙了,另換了張無忌。那日張無忌卻是喝得大醉回來的,苦大師趁機掙破了鎖鏈,我們是在江南的綠柳莊匯合的。”
趙敏恍然道:“怪不得這一路走來,張無憚好大的火氣,一提張無忌就翻臉。”想跑了苦頭陀是很大的失職了,估摸著兄弟兩個大吵一架,分道揚鑣了。
想當初也是方東白去追的他,趙敏心中對張無忌先有了三分鄙夷,又隨著他二人一路去了元軍營地。臨到地方時,趙敏盯著營帳中點點燭光卻禁不住腳下一頓,遲疑道:“我總覺得今天實在是太順了……怎麼牢房外沒有多少人專門把守?”想前幾天不是張無憚就是令狐沖盯著她的。
這小郡主年齡不大,腦子轉得卻實在是快。範遙眼皮一跳,聽方東白道:“郡主若覺不對,咱們不入大帳就是,另去哪裡呢?”
趙敏平生頭一遭落入敵手當了這麼久的階下囚,說心中不懼是假的,眼見兄長的營帳就在眼前了,怎麼捨得過門不入?何況她身邊就這麼兩個人,對川蜀一帶根本不熟,逃又能逃到哪兒去?
她沉吟道:“早先張無憚擬拿我換人,沒成想被哥哥一口拒了。”看張無憚臨走時那難掩失望的神色,以後還肯費人力物力盯緊她才怪,這樣一思量,趙敏倒也想通了,便道,“阿大,你入內請我哥哥出來,不要聲張,莫要驚動旁人。”
論能神不知鬼不覺請人,還是苦頭陀更在行,但一來趙敏更信他能護好自己,二來苦頭陀是個啞巴,多有不便,難以取信王保保。
方東白潛入軍營,不多時就請了王保保出來,隨行的卻有三四名副將。王保保一見果真是她,大笑道:“好,敏敏你回來了就好!”說罷就上前來牽過她的手,愛憐地拍拍她的肩膀,又給她捋鬢角,“這段日子真是委屈你了。”
趙敏見了哥哥自然喜悅不勝,但王保保還帶了這麼一大票人來卻出乎她的預料,不動聲色往旁邊看了一眼,方東白垂首道:“都怪手下辦事不利。”
“說來也是巧了,阿大去尋我時,兩位副將正巧來同我說事,我便請他們一道來了。”王保保見妹妹完好無損安然歸來,心情大好,哪裡管這些小節,牽著她往裡走,“我瞧你瘦得可憐,好生歇下,明日哥哥烤只全羊,咱們兄妹同樂!”
他烤羊的技術並不強,但這份心意不是假的,趙敏一顆心都軟了,亦步亦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