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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如意當然不會拆穿琉璃的出身。

但是來自姐姐的惡意還是讓她覺著有些透不過氣來。

似乎不論她說什麼、做什麼,父親這邊的親人——不論是天子本人還是這個同父異母的親姐姐——給她的回饋永遠都是將過錯歸之於她,蠻橫不講理的指斥她。

而她阿孃彷彿從來都看不到這些,對她說的永遠都是——離他們遠些,不要同他們計較。尤其不要正面衝突。

幼時她還察覺不出什麼異樣。

但自進了幼學館後,她和同齡人接觸多了,也看多了同輩人彼此間的矛盾是如何化解的,兼聽見了許多在辭秋殿裡聽不到的話,漸漸便已意識到——也許問題真的出在她的身上。

也許她才是這個“家”裡不正常的哪一個,所以她才會被這麼異常的對待。

這種明知道自己有問題,卻不明白究竟哪裡出了錯的焦慮,配合著風刀霜劍般不時襲來的責難——令她覺著透不過氣來。

但至少在某一件事上,她和琉璃不愧是姐妹。

——倔強。

越是難過,越是透不過氣來的時候,便越是要讓自己明媚鮮妍起來,在一切自己知道優劣的地方做到無懈可擊,比旁人更快活鮮明、酣暢淋漓的過活。至少要讓那些喜愛她、不錯待她的人,不會因為她而難過消沉起來。至少不要讓自己看上去很可憐。

這姊妹二人用各自的風格較勁著。

不過琉璃顯然比如意更艱難些——畢竟如意更多是同自己較勁,琉璃卻是和幾乎所有同窗公開較勁。

她放出“有本事也拆穿我”這種話來,眾人自然都意識到她的身份有所隱瞞。

雖一時也都不敢猜想她就是當朝公主,但除了皇室宗親誰還敢宣稱“看是你們尊貴,還是我尊貴”?何況她還偏偏同張賁有親。

公然取笑張華也就罷了——一來張華確實做下了貽笑大方的醜事,二來他們都還是小孩子,也無法認真同他們計較。何況張華終究不過是天子寵妃的哥哥,而天子一向是不大聽信枕邊風,抬舉外戚的。

但若得罪一位貨真價實的皇室宗親,尤其是已冊封了的,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所謂欺軟怕硬,眾人都不敢再有什麼過分的舉止。

但畢竟都是心高氣傲之輩,也不可能就這麼消停下去。便開始刻意的躲避、孤立他們——不同他們說話,對他們視若不見、聽若不聞。

初時琉璃還得意,心想這些人果然沒有同她正面硬抗的膽量。

但張賁只是苦笑——他無法向這個養尊處優的小表妹解釋,孩子之間還有一種欺負人的法子,叫“不帶你玩”。比起相互欺凌來,這種冷暴力更陰狠些也不一定,因為前者你至少可以反抗,可以在反抗中讓旁人明白你的品性。

可如今,他只怕是再無法改變局面了。

而隨著時日漸久,就連琉璃也開始意識到,她令他們的處境變得更糟糕了。

那些人不但沒有改正,反而還變本加厲。就只是他們換了一種手法,令她憋了一身力氣卻無法施展罷了。

恰博士們講到邵公諫厲王弭謗一章,她讀至“國人莫敢言,道路以目”四個字時,忽就煩躁的想,厲王竟為此而沾沾自喜,莫非他竟不知自己已然自絕於萬民了嗎?

可連殺謗都不能止謗,她又能做些什麼來改變現狀。

琉璃越來越厭惡去上學,只心裡梗著一口氣不肯屈服。

這一日徐儀終於尋到時機,向他阿爹問出了琉璃的身世。

徐茂原本在處置各地送來的信件,聞言手上不由就停了一停。片刻後他將其餘雜務悉數丟開,抬手示意徐儀坐下說話。

“這件事原本打算過幾年再告訴你,不過既然你問起來了,我也不好再瞞著你。”

徐茂語氣頗有些嚴肅,倒是讓徐儀略有些緊張起來——他想,看來如意的身世比他想象得更加沉重,只怕不止是他幼時聽過的那些。

果然,徐茂並未直接切入正題,而是先問了一句,“你可知道李斛?”

徐儀先是搖頭,隨即忽的想起些什麼,“河南王……李斛?”

徐茂道,“就是他。”片刻後又感嘆,“……想不到兵敗十年之後,依舊有小兒知道他河南王的名號。”

徐儀便知不妙——他既然知道河南王李斛,當然就知道此人是個叛臣。

李斛本是北朝重臣,以軍功起家,封豫州刺史。後不知怎麼的同北朝皇帝鬧翻,遂率部歸降國朝。他經營河南日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