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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女官離開之後,如意並沒有急著回去。

她默然站在那裡,臉上幾乎沒什麼表情,只目光略有些茫然罷了。

就連徐儀也看不出她究竟是在想些什麼。

江南秋色絢爛濃郁,樹木叢叢簇簇的濃紅淺黃重綠映在平靜無波的秋水之上,或可見水濱黑頂白底的亭臺。

而她一襲青衿深衣,落落的站在水的這一邊。

徐儀忽就有些心疼、憐惜她。

他自拐角處出來,喚了一聲,“如意。”

如意回過頭來,見是他,目光便重又明亮歡喜起來。彷彿先前的迷茫都已是過眼煙雲,彷彿她不曾有過什麼心事,受過什麼委屈。

她笑應道,“表哥?你已忙完了嗎?”

——她不肯向他訴苦。

徐儀拾步上前,停在如意的眼前。他心知如意是個女孩子,平日交往時往往不動聲色的恪守禮節。縱然同她走在一起時,也時刻不忘保持一步的距離。但這一回,那一步之遙卻被打破了。他上前半步,身高上的差距驟然便凸顯出來。如意疑惑的抬頭望他,他猶豫了片刻,終於伸出手來,輕輕撫了撫她的頭頂。

他手心暖暖的。

如意目光一晃,眼睛裡便有些水汽蒙上來。她並沒有躲避,也並沒覺著被冒犯、輕薄了——她雖有兄姊,但有譬如沒有,她的兄姊是不可能像真正的哥哥姐姐那般心疼、寵愛她的。他人更不必論。

可徐儀卻在疼愛她。

她喉中有些梗,只乖巧的站在那裡令他撫慰。片刻後才又笑著說道,“我不要緊。我出來已經有一會兒了,我們快些回去吧……”

徐儀只點頭,“嗯。”

——這其實並不是徐儀第一次撞見如意身旁的人包括徐思自己,叮嚀如意要讓著姐姐,不可頂撞她更萬勿和她起衝突。

初時他雖略覺微妙,但想來姊妹間相處時互相容讓也是和睦之道,倒不必對旁家家教發什麼議論。可就這半年多他所見所聞,這姊妹二人的矛盾分明悉數由琉璃自己品行輕慢而來,幾乎回回都是她在蔑視甚至辱罵如意,反而如意容讓有加,從未和她計較過。

故而此刻再撞見這般場景,他便立刻察覺出究竟是哪裡不對。

——公正。

他姑姑說得巧妙委婉也就罷了。可這些人對她們姊妹間矛盾的態度,就彷彿如意不是琉璃的妹妹,而是個隨時可能會不自量力的冒犯琉璃進而招致大禍的……外眷?

徐儀也說不明白,但他總算察覺到了。在眾人心裡這姊妹二人並非同樣尊貴,故而也不會像對尋常的姊妹一樣,於長幼之外還需講個是非公正。如意是可以被委屈錯待的。

他忽然便朦朧記起,他阿孃隱約曾說過——也或是他幼時無意聽見的——如意並非真正的金枝玉葉。他腦中竟倏的閃過些記憶——彼時他似乎還曾因聽聞這個秘辛,而想將如意抱回自家去養,免得她被人害了?

……

他記事很早,早年記憶大致還是可靠的。況此事驚世駭俗,若不是他當真經歷過,應該也不會無緣無故的想起來。

徐儀心下驚疑,暗想,回去之後還是向父母求證一二吧。

因這樁心事,徐儀一整日都有些心不在焉。

待到傍晚,館中少年大都已被馬車接走。他也打算回去,然而見館內只剩琉璃和劉峻還在,便不願讓如意一個人留下來。於是邀請她道,“一起回去吧。”

琉璃想擺脫劉峻卻不得,正心中煩躁。見他們要走,乾脆也不管劉峻是否在場,立刻便閃身上前攔住如意。也不多話,開口便冷冰冰的指控,“——是你做的,對不對?”

然而這一次如意卻並沒有瞪回去——她一如往常般壓抑著情緒,面無表情的看著琉璃,順從卻又不耐煩的,“不是。”

“還說不是!”琉璃惱火道——如果真不是她做的,何以自己一提,她就知道她問的是什麼事?!她厭惡透了如意這種油鹽不進的姿態,不由恨恨的從牙縫中擠出一句,“卑鄙小人!”

又是開口就罵人。

徐儀終於有些忍無可忍,抬臂攔在了姊妹之間,道,“究竟哪裡卑鄙了,還請示下。”

琉璃心中認定,將張賁身份揭發的人必是如意,且徐儀定然也脫不開干係。她心裡喜歡徐儀,徐儀偏偏只同如意玩,令她頗受了些挫敗。她很想趁此機會蓋定徐儀的本質,就此厭惡了他。

然而徐儀忽就這麼近、這麼不卑不亢的同她正面相對,她望見他溫雅清俊的面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