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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大雪紛飛不止,天地間霧濛濛一片,庭院裡早已是銀裝素裹——就只有中央通往正殿的道路上因清掃過後撒過粗鹽,落雪即化,留白出一線延伸至殿外的溼潤的青黑來。

因是正旦日,殿內久違的迎來外朝的訪客。宮娥們比平日裡更勤奮雀躍些。雖被規矩束縛著,不敢嘰嘰喳喳的議論起來,然而每個入殿程序過茶水的小姑娘,都忍不住“道路以目”,興奮的用目光交流起來。

一時掌侍女官探頭過了望了一眼,女孩子們才忙剋制好了,端正嚴正的各歸各位。

卻也還是有俏皮的忍不住相互約定,“回去再同你說!”

兩盞茶功夫,殿內訪客終於起身告辭。宮娥們的目光不由又齊齊望過來。

如意同徐儀一道從殿裡出來,依稀覺著這一日背上刺刺的,彷彿被很多人偷覷著一般。然而她回過頭去,卻只見一切入常。

她便只以為是自己的錯覺——這樣的大雪天,四下沉寂無聲,按說該比平日更寧靜些才是。

她在簷下拉上觀音兜,同徐儀一道走進雪裡。

白雪打在油布傘上,只有細密輕柔的簌簌聲。

平日相見時,如意都是一襲青衿深衣,做男裝打扮。徐儀看久了,今日忽見她的紅妝,不知怎麼的就有些尷尬。這少女身姿纖秀,縱然是裹在厚重的冬裝之下,也依舊窈窕幽嫻。兜帽下的面容嬌憨秀美。她似乎也有些羞赧,面頰帶了桃花色,眸光半含在睫毛下,儀態楚楚動人。已怎麼都不可能錯認作少年。

徐儀不能不意識到,她確實已長大到需要適度避嫌的年紀了。

他便垂著眼眸不看她。道,“初六那日,館裡大家約定了一起去郭祭酒家拜訪——因不知你的住處,便託我來問你,你去不去?”

“旁人都去嗎?”

“除去你……大約還有沭陽公主和張賁,旁人都是要去的。”

像是同窗的壽誕一類,去不了託人帶件壽禮去,倒還不算十分不合群。但同窗結伴去給師長拜年這種事,也託故不去,就不只是不合群的問題了。故而明知她身份不同,徐儀也還是講話帶到,由她自己來判斷。

果然,如意思忖了片刻,答道,“還是得先同阿孃商議過才行——稍後我再給你訊息,可好?”

徐儀道,“好。”

已行至院門,兩人俱都停步。

徐儀將要告辭,如意卻忽就叫住他,問道,“……表哥還繼續在幼學館裡讀書嗎?”

徐儀已十三歲了——幼學館學齡上限是十三歲,而國子學學齡下限也正是十三歲。

徐儀卻沒想到如意會注意到這一件,思忖了片刻,待要作答,卻忽覺出有哪裡不對來——如意今日的變化,似乎不能僅僅用換上宮裝解釋。她今日確實是有些茫然、羞赧的,他躲避也就罷了,似乎如意也在避免同他目光對上。

他頓了頓,便道,“若我還留在幼學館中——你會覺著尷尬嗎?”

如意臉上果然一紅,不由垂頭看向自己的腳尖。順著這提問,認真又茫然思索起來。

——按著她平日的性子,必然是要疑惑的反問她為什麼要覺著尷尬的。

徐儀忽就意識到了什麼——他回京也已快一年,同窗讀書這麼久之後,和如意之間也不再是徒有其名、但實際上幾乎不怎麼熟悉的表兄妹。且如意已過了十歲生日……這個時機應當是合適的。

他猜測,恐怕是姑姑已將他們有婚約的事告訴如意了。

徐儀是自幼便知道這件事,因此反而並不將這件事當事。大約是因為他尚還沒觸及男女之情的緣故,只覺著這是成人後自然而然會發生的事,便無所謂期待和尷尬。就只在幼學館中和如意重逢後,會想——這姑娘便是他的未婚妻,因而比旁人對她更加好奇和在意。

再後來,和她越發的投契,對她也越發的喜愛和欣賞,婚約一事也就越發的順理成章起來。他既沒有懷疑了,便也安之若素。

可此刻他卻不由就有些在意——如意是怎麼想的?

因此,縱然那句話純是為了試探如意的反應,問得十分不自然,他也並沒有改口,而是就勢等待起如意的答案來。

徐思確實將他們有婚約的事告訴如意了。

這世上但凡女子,無不從年幼時便聽大人取笑日後嫁人如何如何。因此對於婚約一事,如意懂得——但也純是一知半解的懂罷了,便說不上歡喜、驚慌、畏懼還是期待,就只有一些應有的羞赧。何況這是自幼便定下的事,此前無人同她商議,甚至都